第十二卷 天命虛無,千秋風雲 第二十一章 無暇武功

向著天空飛躍撲擊而去的人海潮浪,有起,自然也有落。

以當今武林的劃分來看,江湖中的一流高手都可以憑藉自身的功力,輕鬆且長久的懸浮在高空之中,二流高手之中,一些精通輕功的人也同樣可以做到這種事情。

但是,這些人在人海之中終究只佔了一小部分,於是其他不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人們,在飛躍之後,就是為了落到層層山坡之上,搶佔高位。

他們有的僅以腳尖的一點接觸面,立在懸崖的邊緣,有的是落在半山腰突出的巨石之上,有的紛紛上了參天古樹的尖端。

於是四面八方,群峭之間,不知多少人展現出足不沾地一般的姿態。

至於仍在原地的那些人,便要遜色許多,有的是搶佔前沿,有的是讓自己身邊的隨從、下屬作為基石,翻身踏上,便於眺望。

當這數十萬人在完成他們的位置調整之時。

武無敵只做了一件事。

他伸手敲了敲天山界碑。

整條天山山脈,自然是說不盡的雄奇壯闊,覆壓幾千里有餘,橫穿大陸。

天下會總壇,實際所在的方位,雖然算不上是在天山最深處,但也距離界碑的地方,有五十里以上的直線間隔。

如果按照山間路線的長度來算的話,恐怕能夠拉長到兩百餘里。

這兩百餘里的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駐紮著一批弟子。

就在武無敵敲響石碑之後,沉悶的聲波順著這條有人駐紮的路線,一節一節的傳遞過去,讓這條路線上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不消片刻,原本的天下會總壇,現在的西楚龍庭,內中駐紮的門人,也就都聽到了這個聲音。

人的指節敲擊硬物的聲音,沉緩的節奏,悶悶的聲響。

大多數身在屋中的人,甚至會誤以為,這是有人正站在他們的屋外敲門。

身處荒野之間巡邏的人,則茫然回望,不知所措。

但是當他們發現,無論山上山下,屋內屋外的大家,都能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

能夠做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除了應邀而來的頂峰強者之外,還會有誰呢?

總壇所在的位置,眾人彙集,而原本固守道路的那些弟子,紛紛擁向天山界碑的後方。

白雲漫漫的天空逐漸暗沉,群山之間,一道紫電飛起,穿梭於雲中,越過重重山巒,在所有門人的注視與呼喚之下,降臨於前。

轟嚓!

界碑一側,那些足有半人多高,野蠻生長的廣闊草地中,有一處被紫電劈擊,形成一片焦土。

焦土的中心,立著一把長刀,刀刃後方,便站著方雲漢。

「武無敵應邀而來!」

立在界碑前,僅著了一件粗布單衣的雄壯漢子,將方雲漢的形貌盡收於眼底,單掌攤開,笑道,「請了。」

方雲漢不曾拿刀,左掌一抬:「請。」

沒有早就含著敵意的試探,也沒有飽含殺意的虛偽客套。

不像是道狂和雄霸。

現在站在這裡的兩個人,並沒有因道義產生的憤怒,甚至都不能說,是有多少立場上的衝突。

就算這場戰鬥,實質上會影響天下大局,但在戰書之中,他們也未曾提及任何關於勢力的歸屬、權力的賭鬥。

這是純粹的,武者的對決。

我足夠強,強到看天下武林,皆如掌上觀紋,縱有寥寥數人,不過也是昔時舊交,早有接觸,不再新奇。

你也夠強,你我卻是初見。

那還有什麼不打的道理嗎?

這一刻,彷彿群山大地,萬草綠水,都感受到了這一份純粹無比,天經地義的戰志,並不禁為之側目,為之駐足。

拂過天山的風聲驟然消失,遠處數十萬人的呼吸,竟似清晰可聞。

武無敵大步一邁,身形倏然前壓,左手自身前,擺過丹田向後擺動,右手則握拳,從腰間略向後的位置,呼然提起,向前揮擊。

這個動作真的是標準清晰到了極致,但是在那個拳頭揮出去的時候,所有能夠投注到這裡的視線,都忽然產生一種被塞滿的感覺。

那個拳頭的存在感,像是連幾十萬人的眼界疊加起來,都不足以承擔。

不知道多少人,在這一刻眼睛驟然酸澀,分明還沒有風聲迎面吹來,卻已經在這種靜謐之中,被擠壓的淌出了散溢的淚水。

他們的眼睛先接受到這種重壓,耳朵再感受到一種震動天地的嗡然。

視與聽的協同作用,正是在方雲漢的手掌,接住武無敵這一拳的時候。

他的掌力在一掌之中,蘊含風雨雷電,或風火雷電,或風雨雷火,或冷熱乾濕,多種不同的四象組合。

這是得到雄霸的功法秘籍之後,又一次推升了高度的《玄天四象喻道手印》,基礎一式。

毫不客氣的說,在他這一掌拍出來的時候,就像是在掌心之中,醞釀了一片最莫測的天氣,天意深深,雲山雷行。

把自然天象的變化之猛烈,迅捷,絢爛奪目,都凝聚在這手掌之下。

在方雲漢出掌的時候,外界的真實天空,也隱隱約約的呼應著他這一掌之內的變化,從原本多雲時晴的氣候,向更晦暗難明的狀態轉變過去。

但這樣的一掌,對上了武無敵的一拳,竟然只是堪堪接住。

駁!

在武無敵的這一拳擊中方雲漢的手掌之時。

方雲漢身邊彙集過來的天地之氣,那千變萬化的四象元氣組合,每一種,都有被打回原形的趨勢。

無論是多麼複雜的組合反應,都被打回最初的幾種單調元氣,駁斥回去。

落在旁觀者的眼中,便是方雲漢的身邊,一剎那間爆發出萬千種迷離的色彩,幾乎是一些修為不夠的人,暫時失去了視覺。

卻又在瞬間,變為最單調的幾種顏色,被拳風吹的向方雲漢身後延伸,把他背後的一整座山頭,都籠罩在這幾種元氣光暈之下。

「果然又有新意!」

方雲漢感受到這種前所未見的拳法意境,完全不同於他之前看過的、這個世界的其他任何一種武學,不由目露暢快之色。

他右臂一振,化掌為刀,當場也回以新悟的刀招。

刀光凌厲無匹,從他的手掌邊緣延伸出來,霎那間在空中切割出四道弧光,從不同的方位,向武無敵籠罩過去。

武無敵那股駁斥萬法、唯我唯一的拳法意志,再度一起,雙拳|交替,長臂舒展,腳下步法挪移,輕易將那四道刀光,也擊碎成千百條細碎的紫電。

粗糙如尋常匠人的寬大手掌,捏成一個簸箕大小的拳頭,稜角分明的從碎裂的電光之間掃過。

無形的電勁,竟然被他的拳力所束縛,成為他這一拳的點綴。

但他這一拳卻打了個空。

方雲漢已借著武無敵剛才破那四道刀光的遲滯,長身而起,飛揚半空,渾如驚龍升天,懸臂俯視一瞬,眼中映照出來的敵人身影,頓被暫時只存在於他眼中的青紅黃白四色光輪圈住。

揮出了無限近似於完美的圓弧,那一記手刀,居高臨下,劈落而至。

這是從紫雷刀法的第一招,春雷之意,到第四招,冬雷之意,四招刀法的總和。

有別於原創者一昧追求更狂暴的刀勁,這一刀,把紫雷刀法前四招的真諦混和歸一,更順應著古往今來的四季交替之理。

武無敵的拳頭,轟上了這道青色的刀光,全無難度地將青色刀光中的新春之意駁斥回去。

但刀上的青色一變,立刻化作盛夏一樣的狂艷紅色,刀勁不減反增。

刀法之中的意志跟拳頭之中的道理產生了第二次碰撞,於是紅色又交替為金色。

金秋寂寥,肅殺萬物。

這一刀,在青紅金三色之間瞬息切換之後,終於將武無敵撼動,向後滑退一步。

四季變化,本來就是最簡單的東西,武無敵再怎麼將之駁斥,將之打回原形,也不過是變相的推動了春夏秋冬的過渡。

只要他拳頭之中的力量繼續將其駁斥,那麼刀光顏色的切換,顯然將會攀上又一次的高峰。

更關鍵的是,剛才揮出這一刀的方雲漢,已經在一次從容萬分的凌空張臂之後,從袖間甩出了成百上千道的青色刀光。

每一道青色的刀光,都像是一片飛行的彎月。

青月鋪空急墜,實可以說是美輪美奐,但其中蘊含的每一股力量,都足以在頃刻之間,將一座超過六十米高的宮殿化為齏粉。

更可怕的是,在武無敵的感應之中,這每一刀,都是四季輪轉的一招。

也就是說每一道青色刀光,接下來都至少有三次切換顏色的機會,就像現在正壓在他的拳頭前方,將他向後推去的那股刀勁。

對於現在的方雲漢來說,在徹底掌握了某種招意之後,他可以全然不計消耗地重現這一招的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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