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天命虛無,千秋風雲 第十四章 雄霸

璀璨的光柱籠罩範圍裡面。

方雲漢抬頭一望,雙眸之中反照出極光似的奇景,臉上分毫不曾動容。

他左掌一抬,掌心中黑白二氣盤旋成太極圖,就在一錯眼之間急速擴張開來,擋住了那道輝烈光柱。

太極圖如虛如幻,平平淡淡,像是一層連尋常雨水都擋不住的幻覺影像,但是那足以洞穿山丘,轟擊地底的高熱脈衝光柱,卻始終突破不了這一層薄薄的界限。

「單純說是能量的強度,還算不差,可惜,沒有足夠的靈性意志貫注其中,就算再翻一倍,對我而言,也不過是雨後清風,過而無痕罷了。」

說話之間,方雲漢手上的太極圖一收一放,包含於其中的武道意志,強行侵入了那道光柱,駕馭著其中的力量,分散開來,轉化為無損無害的溫潤靈氣,反哺於這片狼藉的林地。

太極圖越升越高,就像是一把碩大的雨傘,所過之處,將光柱頂的四散分流。

暴烈的能量從邊緣處流淌下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溫潤的光輝,甚至會繞在方雲漢身邊,輕柔拂動,再垂入地面,滲入土壤之間。

十八名盔甲死士,無法再維持風暴的形態。

暴風像是被撕裂成四五份一樣,剎那間潰散開來,而他們的身影,在暴風之間略一擺動,就重新掌握了平衡,相繼對著方雲漢俯衝而下。

離體而去的爆裂元氣,無法對這個目標造成足夠的傷害,那麼,直接以物質進行的衝撞,總是無法迴避的殺傷。

速度最快的一個是刑十六,他俯衝下來的時候,烏黑的身影,就像是一道從半空中斜刺下來的天神之戟。

在比聲音快出六倍以上的狀態之中,他還能施展出一招將戰甲元氣匯聚於手部的拳法。

破空元手!

空氣像是水銀一樣,被他的拳鋒劈開,轟出一條足夠身影洞穿而去,不受更多氣流摩擦阻礙的真空通道。

然而這樣的天神之戟,在刺到方雲漢身邊的時候,只見他右臂極致的舒展開來,大開大合的一翻一砸之間,便折掉了「戟尖」。

刑十六的身體失去平衡,頭顱向下,背部撞開空氣,以幾乎不遜於剛才衝刺過來的速度,換了一個方向斜射出去,在地面上劃開長長的溝壑,掀起了兩排如圍牆般的土浪,撞到了荒山腳下。

這個時候,其餘十七名盔甲死士,也已攻至方雲漢身邊。

如果把那一刻的景象放慢三百倍,讓普通人也可以看見的話,恐怕所有人都會驚呼出聲。

他們一定都會以為,接下來要發生一場驚天動地,無可挽回的大衝撞。

但,方雲漢只在一旋身之間,那十七名,向著同一個地點衝刺過來的盔甲身影,就全都變更了方向,在互相碰撞到之前,折射出去。

方雲漢的速度,要比他們十七人更快,卻顯得更加遊刃有餘,多變而從容。

他在擰轉身體的過程之中,雙臂剎那間換了十七次動態,或以手刀,或以推掌,或以手背抽打,或以手肘橫砸。

那十七名身披重釉戰甲的死士,就在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各中了一擊。

這些人被打出去的時候,甚至還保持著之前出招的動作,但是,有人已經變得頭下腳上,有人已經從腰部對摺。

還有人,從肩上裂開一道縫隙,斜著破裂到腰間,在爆射出去的過程中,身體就變成了兩個部分,砸到地上的時候,也是在兩個方位掀起煙塵。

第一邪皇停步在遠處一個山頭上,看著這場戰鬥,不禁雙掌一拍,低贊一聲:「好。」

這披髮的刀客,就像是在觀賞一場友人的表演,實在是提不起半點緊張的感覺。

天下會的「三十三刑天」,凶名之盛,使多少武林宗派,番邦小國,望風而降。

這個時候,他們之中一大半的成員聚集在此,本來就算是第一邪皇,也要慎重以待。

可惜,當與這些人對比的目標,變成了方雲漢之後,他們的兇惡、武力,就都顯得渺小起來。

就像是成了配合演出的泥雕工具,只能隨方雲漢的心意而顫動,被輕易的在指掌間撥弄,哪裡還能殘存一點威風?

土浪驚起、散落。

殘破的盔甲里有銀光一閃。

三十三刑天的一條守則——釉甲不全,與身虹化。

十八具盔甲裡面的重釉,本就失去了完整的約束,又受到戰甲主人的刺|激,像是不分先後的就要爆裂,把盔甲、死士甚至是這整片地區,都湮滅在直衝天際的虹光之中。

只是他們的光剛剛開始閃爍,方雲漢便已一腳重踏地面。

震蕩的力量從這一步之間傳開,把分處於十八個方位,深陷於泥土,鑲嵌于山腳,甚至掩埋於地下的盔甲軀體,全都震上半空。

一道太極圖,在方雲漢雙掌運化之間張開,陡然加速旋轉,快到黑白二色難以分辨,幾似化作了一道灰色的漩渦。

漩渦向天一翻,十八道殘影銀光,一併被吞入其中。

「道,還,太,虛!」

漩渦內部,盔甲和人體幾乎是在瞬間蒸發,幾乎有些接近於十陽聖火的力量,從中爆發出來。

方雲漢衣袍獵獵,一層層的將之化解。

縱然是經過他的心神律動從中把控,依循著火生土的原則,轉化成了最溫潤的土行元氣,仍然使得這一片區域的大地有點虛不受補的感覺。

方圓十幾里的土壤,都在向外微微散發光芒。

十幾里之外,一人牽著異種名馬呼雷豹,正在觀望遠方,忽見前方的地面,散發出些微光華,頓時心中凜然。

他也是天下會派出來的一名高手,按照原本的計畫,是要在看到虹光殉爆之後,藉助這匹異種名馬的速度,先避開爆炸餘波,然後奔赴徐州城送信。

之前看到衝天而起的風暴,被當作管道一樣點亮起來,他就知道,離爆炸的時候不遠了。

但現在看來,恐怕前頭那十八名重釉戰士的性命,並沒有能夠像預計的一樣,死的震驚百里。

牽馬的人猶豫了片刻,不知道接下來,是按照原計畫往徐州城去,還是往剛才交戰的地方,去看一看。

待他終於下定了決心,翻身上馬,還沒走出多遠,便察覺坐騎忽然僵直,空中有一個影子籠罩在他上方,緩緩降落。

此人額上霎時布滿了一片汗珠,從馬背上滾落,頭也沒抬,立刻單膝跪地,雙手捧上一封書信,道:「小人來自天下會,奉幫主之命,向龍庭之主敬獻一封幫主的親筆書信。」

方雲漢接過那封信。

『聞君創立龍庭,不勝歡喜,以三十三刑天為禮,分做兩撥。一撥先做示範,煙火熾盛,為君慶賀。一撥散於四方,只待龍庭移駕之時,共為徐州賀。』

——雄霸。

半跪於地的信使,久久聽不得動靜,渾身已然汗如雨下,肝膽輕顫,呼吸急促。

良久,一片信紙飄落到他眼前。

「哈哈哈哈!」

方雲漢發出一陣大笑,笑聲爽朗開懷,但就在周圍氣氛不再那麼緊繃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忽然收斂,一片冰冷。

「威脅我?」

……

懷空、懷滅,離開了天下第一樓。

樓中只留雄霸與秦霜。

「霜兒,當日神嫉劍爐,你應該也跟方雲漢見過一面,這段時間關於他的消息,你知道的也要比懷空細緻的多,你說,在這些事情裡面,哪一件事最值得你注意?」

如果讓一般人來回答這個問題的話,那麼,在關於方雲漢的事情裡面,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自然是他與道狂的一戰。

能夠打殺一位人間頂峰,這樣的戰力,即使是孤身一人,也可以在世間獲得舉足輕重的地位。

但秦霜想了想,卻道:「我最在意的是,他捨棄了天哭殿在湖心幾座島嶼上,經營多年的總壇建築。只在島上立一座碑,而自己卻搬到城中。」

雄霸說道:「這個能看出什麼?」

「能夠看出他是一個心軟的人。」

秦霜有問有答,道,「那滿湖白骨,盡數無辜,但畢竟與他沒有什麼深切的關係,一個合格的江湖之人,縱然心懷道義,為之義憤填膺,怒髮衝冠,但在斬殺道狂之後,卻也不會就輕易的放棄湖上的那筆財富。」

這位天下會的大弟子說著說著,頭顱微微低下,雙眼之中閃出奇異的嚮往,卻不敢讓雄霸看到。

「這就說明,他的情感豐沛,面對無辜弱者的時候,對自己的道德要求,甚至要比許多可以稱為正道的武林人士更高。可以為一時的哀思,便割捨龐大的利益。」

「這樣的人,或許可以把武功練到絕頂高手的境界,但是,卻絕對不適合做一個開創霸業的雄主。」

雄霸臉上露出些許滿意的神情,說道:「不是不適合,是他做不成。你既然能夠看透這一點,那你也該知道,老夫讓三十三刑天出動,是要如何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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