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天命虛無,千秋風雲 第四章 舉火為晝,不待天時

十四的晚上,神嫉劍爐開爐的前一夜。

這一夜的月亮,已經與滿月沒有太多差別了。

稀薄的雲層擋不住清冷的光輝,分明是子夜之際,但整片荒野平原之上,都被照得亮如晨時。

哪怕是一叢纖弱的草葉,影子也會清清楚楚的投照在地上。

忽然,半空中一團模糊的影子飛躍過去,輕靈無聲的落在了神嫉劍爐的上方。

偌大的鐵爐對比之下,使他的身影就如同一隻趴在牆上的壁虎,又穿了一身夜行衣,與鐵爐的顏色十分相近,毫不引人注目。

這個人半蹲伏在鐵爐的邊緣處,一掌按著蓋子邊緣的縫隙,默默運起內力向內探去,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他心中微疑,想著:「從前來的時候,這東西渾然一體,無法打開,也就算了。

如今劍宗已經放出聲去,明日就要開爐,怎麼這神嫉劍爐,還是毫無變化?」

原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想要來竊取絕世好劍了,五年前他悄悄來過,險些被守護的人發覺,沒能靠近。

三年前,他功夫已有所成,劍宗留在這裡的守護者也不能察覺他的蹤影,無奈他連續十次潛入此地,也找不到打開這個爐子的方法,只好暫且放棄。

這次劍宗既然有底氣宣稱明日開爐,他本以為是這封了十年的劍爐內部,終於完成了某種變化,神石與絕世好劍的氣機,不再那樣渾然充斥爐壁,固若金湯。

現在看來,卻是他猜錯了。

既然不能悄悄竊取,這人也不想多留,誰能料到,就在這個時候,月光之下,一個狹長怪異的影子,罩在了這個夜行客的上方。

一根高度超過十五米,竹竿一樣的鋼鐵節肢,從屋頂上方伸過來,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如同蜘蛛的八根鋼鐵節肢上方,是一輛類似於戰國時代的戰車。

戰車之中,僅立著兩個人,一個氣質穩重,儀錶堂堂,一個稚氣未脫,雙眸明亮。

那個少年人的目光正落在劍爐之上,剛好鎖住了夜行客的身影。

「這位朋友,劍宗都已經說了,明日開爐,天下有德之人,都可以參與競逐這把絕世好劍,你這樣半夜鬼鬼祟祟的,想要搶先一步,可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江湖人所為。」

夜行客暗罵一聲,突然一甩手,原地炸開一蓬煙霧。

那戰車上的少年想要動手,卻被旁邊的人按住。

「懷空,上門是客,這是劍宗的事情,你再要動手,反而是駁了他們的面子。」

這年長一些的人,也不過是青年,但做事態度穩重的簡直像是已經過了不惑之年。

就在他攔住師弟的時候,那個借煙霧遁形的夜行客,又在劍爐的另一側,被人一招打回了棄劍之地。

陰影之中,一團團火光亮起。

數十名劍宗弟子,帶著火把來到周圍。

火光映照之下,破軍現身,先瞧了一眼懷空。

「呵,早就聽說雄霸的小徒兒正氣純良,今日一見,竟然真是如此,真是難得!」

破軍再看向那青年人,「秦霜,你卻是一如既往的穩重,比從前更沉得住氣了。」

「前輩過獎了。」

天下會和劍宗毗鄰,許多地方都有摩擦,在他們的部分門徒看來,這兩大門派甚至可以說是視同水火。

但是在場的人,一個是天下會首徒,一個是劍宗宗主,既然是受邀而來,自然也不會當場失了禮數,自降格調,平白叫人小看。

秦霜不卑不亢的抱拳為禮,旁邊的懷空有樣學樣,腳下卻是輕輕一踏,一點真氣觸動天劫戰車。

十五米高的八根鋼鐵節肢,霎時收縮,兩兩結合,最後化作四個邊緣鋒利的車輪。

在此過程中,天劫戰車異常平穩的降到了正常馬車的高度。

這時,四周已多了許多隱隱綽綽的身形。

受邀而來的七百多個高手,哪一個不是耳聰目明,警覺萬分。

早在懷空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這些人就紛紛起身來觀望。

至於那些沒有得到請帖,卻在聽到消息之後,趕來湊熱鬧的江湖人物,數量更要翻上數倍,同樣在看到天劫戰車,察覺異動之後,蜂擁而來。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來,破軍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了。

最近百年里,各種武學功法深入民間,百年前的一流高手,放到現在,也不過就是個三流人物,而基本一鄉一鎮之中,總能有那麼一兩個三流的武人。

這種級別的武林中人,趕路的能力,就已經遠勝於大宛名馬。

如果劍宗開爐,廣邀天下有德之士共爭絕世好劍的消息,傳得再早一些的話。

只怕到時候神州大地上,能朝這邊聚集起超過十萬人來。

到那個時候,假若不招待他們,自然顯得小氣,若是招待……劍宗雖然不怕財物的消耗,卻也未必樂意做太多無謂的開銷。

此時此刻,幾千人漸漸圍來,一個個的,都視那些建築物的阻礙如無物。

幾乎往任何一個方向,都能看到上百條兔起鶻落的身影。

那個夜行客,已經完全成為整片荒野平原上的焦點。

他略一思忖,揭開蒙面的布巾,腰間一把連鞘兵刃旋轉落地,豎立在身前地面。

一看到他的面容,立刻有人湊到破軍身邊耳語兩句。

破軍微微點頭:「五年前,在沿海創立隱刺樓的樓主池天,也是無神絕宮驅逐天皇,吞併東瀛八百派門之後,逃亡而來的一派宗主——池田一郎。」

「你也是得了請帖的人,何必要做這樣的下作之事。」

池田聽他叫破自己的真實身份,掩飾地笑了兩聲,道:「其實鄙人並不是想要行盜竊之事,只不過是關於絕世好劍的傳說,聽得太久了,實在心癢難耐,想看看這把劍到底是怎樣一個絕世。」

周邊人群中,有人譏笑一聲:「只是想看的話,你明天不就能看到了?」

池田一郎故作嘆息,將手一指自己前方的那件兵器,道:「是因為鄙人不是只想看一看,更想用我東瀛流傳三百年的這柄弒鬼神之名劍,與絕世好劍,對斬一回。」

「只怕到了明天,劍宗顧全顏面,愛惜名聲,不肯讓絕世好劍與我這柄名劍,做出真劍對決之事,所以才踏夜而來,暗中嘗試。」

他這番話,才是真的想要藉助「名聲」,逼住劍宗這些人。

假使劍宗不讓他活到明日,做出雙劍對斬的事情來,未免顯得有些心虛,使得這一場盛典,失了幾分光彩。

然而,就在他這番話,讓圍觀眾人反應各異,紛紛露出看好戲的眼神之時。

棄劍之地外圍,一座偏僻的小樓,緩緩開門。

樓是新建的,造樓的人手藝響,門戶打開的時候,聲音並不大,卻莫名的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他們回頭看去,只見樓內走出一對男女。

那男子向前踏了一步,便失去蹤影。

「嗯?!」「什麼?」「怎會……」

眾人心念電轉,一起轉頭過來。

果然,棄劍之地中已經多了一個人。

剛才那個憑空消失的男人,正站在一柄銹跡斑斑的闊劍劍柄上。

這樣的輕功,無聲無息,快絕無影,叫周邊絕大多數人,心中都升起一股鬼神莫測的慎重感。

周邊劍立如林,分布的其實非常稀疏。

池田一郎,就站在這片劍林之中,仰頭看去,雙眼微眯:「你是?」

「步驚雲。」

長發微卷的男人,雙手環抱於胸前,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拔劍。」

池田一郎聽說過這個人,他既然關注絕世好劍,自然不會不關注劍宗的一些高手。

但是等到真正見面的時候,他才發現,關於步驚雲這個人的形象,與他曾經在腦中想像過的,完全不同。

就算他見過這個人的畫像,這五官容貌,與圖畫上的沒有任何差別,卻偏偏讓他無法將那張紙,跟眼前的人,產生任何的聯想。

「你是步驚雲?!」

池田一郎曾經以為,這位劍宗的首徒,該是意氣風發或者是很絕深沉,或如劍鋒銳,或如王侯公卿,兼具華貴與城府。

萬萬沒有料到,眼前的這個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但在目光一掃之間,池田一郎忽有一種明悟。

『就算是跟已經譽滿天下、主宰千軍的破軍相比,也還是眼前這個步驚雲,更像是劍宗的宗主。』

「拔劍!」

步驚雲把這兩個字又說了一遍。他的語氣並沒有加重多少,可任何人聽到了這先後的兩句「拔劍」,都會明白,這句話不會說第三次。

池田一郎鎮定心神,冷哼一聲:「劍宗果然不敢讓我到明日,與絕世好劍對斬一回嗎?」

步驚雲神色不動,說道:「假如你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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