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旭日初升,道尊終南 第二十三章 天門蓋世問全真

「真是精妙絕倫的一招。」

蕭太后仰頭觀望著上空緩慢旋轉的五座微縮山峰,「本以為天妖會肆虐更甚之後,才遭到足夠的阻礙,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被你重創。」

說話之間,她向上伸直的手指,一屈一彈。

虛空之中,一金一綠兩股光芒湧現出來,從左右兩邊盤旋著飛來,在她指尖彈去的那一點碰撞,爆發出一股難辨色彩的明光,向上爆擊過去。

那五座微縮山峰本來已經變得非常虛幻,這一道明光從五峰之間的空處洞射而去,沒有直接與任何一座山峰虛影碰撞,卻打亂力場平衡,使得五座虛影往中間傾倒。

一撞之下,虛影破裂,靈氣崩散,五嶽之招,歸於無形。

佘賽花體內真氣賊去樓空,涓滴不存,但在嘴角溢血悶哼一聲的同時,卻雙手虛劃,引動五山靈氣的余勁,形成一道包裹全身的溫潤漩渦。

原本出招必定引動天災的力量餘波,這個時候在她手下,居然如此溫順,不但能用來攻殺敵人,也能用來護身自救。

只不過,在這一招之前,施展的天驚地動,仍然是有干天和的力量,加上襄陽王偷襲,動亂元氣產生的內部缺口。

即使是這些殘存靈氣,也只能幫佘賽花,暫時延緩壽命加速流逝的感覺。

「看來這頭起於蠻荒年代的妖邪,也是落在了你的算計之中。」

落入了這種境地,佘賽花面上看不出多少震驚,有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念頭。

她不曾因為自身的衰落、折壽,而有半點心神動搖。

正因如此,即使是如此虛弱的狀態,失去光澤的白髮,從面龐兩邊披落下來,佘老太君仍然不曾顯得蒼老、失望。

她只是惋惜道,「可惜它爆發全力的時候,是把你的肉身置於中樞的位置,用來轉化力量,不然的話,你肉身傷勢該比它的元神更重。」

蕭太后懸浮在高空之中,笑道:「是啊,哀家原本也預計要付出一些代價,才能完成這步計畫,只是你那一招給它的威脅感受太深,以至於它還是習慣性用完全屬於自己、應變最迅速的元神,來與你作對抗,卻讓哀家撿了個便宜。」

佘賽花道:「你不繼續動手?」

「動手殺你?」蕭太后反問,目光抬起些許,落在佘賽花身後不遠,「哀家來得及嗎?」

一根木樁輕輕壓在佘賽花肩上,渾厚到幾乎展現出液態的純粹血光,順著這根降龍木傳遞過來,灌注到她體內。

這血色元氣之中蘊含的生機,恍若人體未見天日之先的一點先天元粹,對於肌體的癒合、成長,有著難以言喻的效果。

短時間內多次動用天驚地動,又被襄陽王偷襲產生的元氣缺口,立即被彌補起來。

方雲漢一手抓著降龍木,仰頭看著蕭太后,向上望去的視線,也把比蕭太后更高的那片暗紅天幕,囊括於視野之中。

蕭太后身上的金綠二色,光芒流轉,起伏之間,高空中一團團暗紅雲朵,似乎也與之輝映,時卷時舒。

「原來你才是最適合主掌天門陣的人。」

語落,方雲漢將降龍木豎起,托在左手之上,往前一步,來到佘賽花左前方,右臂道袍寬袖一揚,隱隱形成回護之勢。

蕭太后緩緩降落下來,說道:「你不必如此,哀家本來就不會在此時向她出手,在這一場戰爭之中,既然她已經不再有決定性的作用,那哀家倒是更願意見她活到戰爭的尾聲。」

蕭綽的一頭長髮,也在之前天妖幾度爆發功力的時候,散落開來,髮飾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她說話之間,手往脖頸後方一攬,將長發挽到右胸前來,慢條斯理的從袖口撕下一條綉帶,將長發束成一股,妙目流波,在佘賽花身上停留。

「其實在我心裡,對楊夫人一直是非常欣賞的。」

蕭太后悄然之間換了自稱,言語更顯得洒脫起來,「我覺得你我之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說,你的丈夫是我殺的,我的丈夫,也是我殺的。」

「你我都在某個領域上傲視群倫,無數鬚眉子,也須盡折腰,都有子嗣後輩,但卻都不堪大用。」

「你與我,也都有一國的期望,萬姓的尊崇。」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宋國那邊,並非由你主政,更令我厭惡的是,你居然不是生在我身邊。」

這些話字字句句都是情真意切,某些段落更有一種天然的嘲諷感覺,但是佘賽花對敵人的話,一向是當做過耳輕風,神情半分不動。

蕭太后嘆息一聲,將綉帶束起的長髮甩到身後,並掌如刀,向前虛劃,陣法邊界處的迷霧,忽然展露出一個豁口,擴張成圓形的通道。

「眼不見就心不煩,你先出陣去吧,待我全勝之後,再去尋你談心。」

那個通道內部,一點迷霧都不存在,可以清晰的看到陣法之外,遠處的那座城門,還有城門下的楊六郎等人。

方雲漢回頭看了一眼,把降龍木拋給佘賽花,說道:「這座陣法已經不是任道安在執掌了,降龍木對我來說,也沒有多少用處,就請老太君帶回去還給我徒兒吧。」

「原來是重陽真人。」

佘賽花沒有多話,深深的吸了口氣,只留下一句沉重的「拜託」,就帶著降龍木出陣,去城門之下,與眾人會合。

蕭太后一直等到佘賽花抵達城門下,才將陣法迷障重新閉合起來,對方雲漢說道:「如果剛才你要走的話,我未必能把你留下。」

方雲漢說道:「在外面想要抵抗一座已經圓滿的陣法,還不如留在陣中做嘗試。」

「你選破陣的路,但這是條死路。」

蕭太后環顧這座陣法營造出來的血紅平原,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自豪之情,志得意滿,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宋國的道士,你好像還沒有報上姓名?」

「全真派,方雲漢。」

「全真一脈,號稱呂祖嫡傳,火龍洞府的傳承嗎?」

蕭太后奇道,「那淳陽老道不過是得了些微末之技,我還以為火龍洞府也不過如此,原來還有隱藏在暗中的呂祖真傳?」

「其實,我們天門一脈的正一純陽功,追根溯源的話,也與呂祖有些牽繫,不過從朝陽天師開始,我們已經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幾乎是懷有一種崇高的情緒,說出了那四個字。

「那就是,正邪合一。」

當年的朝陽天師墮入邪道之後,修鍊天妖屠神法,就是因為純陽正氣與天妖邪氣,相互克制,才會在關鍵時刻,錯失了一個斬殺大敵的機會。

可以說這間接導致了他後來的身死名裂。

而朝陽天師的殘靈尋得傳人,開創出來的這天門一脈,從一開始,就把解決這個隱患,放在師門傳承的考量之中。

以人勝神的天門大陣,天門陣盤,其實第一個要滅的,就是大天妖。

蕭綽這個人,當年天賦絕艷,被她師門長輩選中,從小就是正一純陽功與天妖屠神法兼修,不過在她察覺到天妖元神的意識逐漸蘇醒的時候。

她就運用天門心法,把純陽正氣隱藏在自己意識的另一面,然後尋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將自身的意識收斂,任由天妖來主宰自己的軀體,等待這個漁翁得利的時機。

「看起來你真的很有傾訴慾望,我能夠理解,畢竟是師門的使命,這麼多年終於達成了,該找個人好好聊一聊。」

方雲漢語氣一頓,「哦,還幹掉了一個蠻荒時代的老怪物,好像也值得興奮一下。」

「不過,敵人的身世、抱負什麼的,我一般都是無所謂的。」

他攤開雙掌,笑的輕狂,「你要跟一個無所謂的人再講三千字嗎?」

蕭太后一怔,臉上激動的神情收斂起來,淺淡著說道:「確實,我有些失態了。」

「不過恕我冒昧,道友,你真的覺得你一個人,能夠抗衡現在的我嗎?」

她皺著眉頭說道,「你要面對的,可不止是一個蕭綽,還有我遼國的十八萬大軍,我的師弟任道安,我的親弟蕭天佑,南院大王耶律楚雄父子四人,他們的力量全都凝聚在這座天門陣之中。」

「更……」

蕭太后張開雙臂,十指忽然握住。

這天門陣內部的一片廣闊天地,驟然褪色。

在任道安主掌的時候,陣法範圍里,天空和大地都呈現出暗紅的色彩,十八萬遼國士兵依靠陣法施展出來的力量,往往也以陰暗的形態展現。

可是當蕭綽入陣之後,即使她沒有去往那專用於指揮的高台之上,隨意站在某一個方位,也能掌控整個陣法,撥弄天空與地面的顏色。

達到任道安不能企及的程度。

地面正在恢複正常的顏色,茫茫平原,一望無垠的昏黃之中,點綴著少許的綠色與紅斑。

天上一片湛藍,純凈無雲。

而方雲漢身邊的空氣,忽然發出大片大片破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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