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旭日初升,道尊終南 第十一章 明尊不死

從半山腰的高度壓下來的這一股凌空掌力。

覆蓋周遭數十米方圓。

樹影驚搖之際,方臘的第一舉動,就是把手上的兩個身受重傷的明教尊使,往方傑那邊一拋。

不過在把這兩個人拋出去的時候,他也順便從二人身上各扯下了一件東西來。

當初包道乙和鄧元覺跟方雲漢動起手來,大敗之後,衣衫破碎凌亂,甚為不雅。

來到終南山之後,淳陽道長卻是個寬厚仁慈的,不忍心見他們兩個就這麼被放進地牢里,給他們各送了一身衣物。

方臘這一扯,便是扯下了兩件寬鬆至極的道袍,雙手一合,兩件道袍一攏一抹,就被擰成了一根布棍,或者說是布刀之類的東西。

隨著他仰頭上天,大臂舒張的一揮,這一把長達八尺有餘的布刀,便騰飛如神龍甩尾,向上一斬。

一道碩大的刀氣橫空而起,簡直有如狂龍翻攪,跟半空中的那一道掌印,撞的兩兩潰散。

兩股力量撞擊形成的混亂氣流中,方雲漢從天而降,貫穿了紛亂的風團,一腳重重踏地。

叢林之間的地面頓時開裂,土壤向兩邊破分,大量的樹根被切斷,一道赤紅刀氣從方雲漢踏足的地方裂地而去。

一棵大樹好巧不巧的立在前方,被這一道刀氣劈成兩半,從樹根到所有的樹葉,幾乎是同時燃燒起來。

「哈哈哈哈,明教窮鄉僻壤,湊不出這些江湖朋友一樣的重禮,不敢久留,又怎麼敢勞動重陽真人親自下山留客?」

方臘一隻右手提著布刀,猶如一尊舉世無雙的神將橫刀立馬,傲笑萬軍,左手並起劍指,往額頭上一抹。

頓時,一條紅印浮現,從他眉心延伸到髮際線。

這個紅色的印記一抹出來,明教教主的身影,便突然叫人聯想到一位義薄雲天、名留青史的三國大將。

一拜關雲長,青龍偃月盪千軍!

布刀點地,水淹七軍名震華夏的關羽神威,從這本該柔弱的布匹之間迫發出來。

那裂地而來的赤紅刀氣,離方臘還有三尺,就自行潰散,化作一團炸散的火星。

咔!

那顆並在一起燃燒的大樹破成兩半,向左右兩邊分倒。

「明教教主本身就是一份舉世無雙的大禮,哪裡還需要準備別的?」

「只要請你上山,什麼金銀珠寶,千年人蔘,跟你相比,都是賤若塵埃,不值一提。」

青袍一盪,方雲漢跨過烈焰,一步就走到了近前,對那一把布刀上的凜冽威嚴視若無睹,探手就向方臘肩頭落下。

他這一手的動作說不上是太快,但卻實在是突如其來,有一種破壞了所有預計,橫生枝節,平地驚雷的感覺。

方臘看他這隻手伸過來,似乎胸口心頭已經被什麼東西壓住,想橫斬的刀,就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斬出去,只好身體後仰撤步,手裡的大刀無可選擇的抬起招架。

灌注了方臘真氣的布料,就算是中間掛上一座萬斤重物,也不見得會彎曲分毫。

可是在方雲漢這一手之下,理所當然的被拍斷開來,布料化為灰燼,帶著余火散飛。

布刀一斷,神將的威嚴立刻散亂,方臘額頭上的那一道紅色印子,立刻淡去。

他索性雙手十指加力,把剩餘的布料全部震碎,成千上萬的碎片飛舞之間,洶湧澎湃的潮氣從他身上浪涌而出。

本來因為方雲漢到來,瀰漫在林間的那一股燥熱,立刻為之一降。

清涼的感覺滋生。

樹林之間凝結的水汽中,方臘雙手忽然揚起,舒展出了上百道殘影,如同千手觀音,似真似幻,每一條殘影的手掌,都像楊柳枝條一樣,柔軟而迅捷無聲的落向敵方。

二拜觀世音,千手楊枝垂甘霖!

「重陽真人如此盛情,方臘庸碌之輩,怎敢承受?」

柔軟的殘影迎面而來,方雲漢只覺得自身正面的每一處穴位,都被這樣的力量籠罩,肢體皮膚上,更是從每一寸肌膚之間,都有柔中帶剛的力量纏繞按壓上來。

方雲漢只把雙手往中間一拍。

兩隻手掌碰撞出一種赤紅色的震蕩波,瞬息之間就把所有的殘影震蕩破碎,那些在他們兩個身邊亂舞的碎布,更是化為齏粉。

不過殘影碎盡的時候,方臘已經用一種比震蕩波更快的速度,抽身而退,退到了方傑他們身邊。

二者之間拉開了距離。

嗤!

方臘的衣袖,從肩膀的位置開始,一分分的崩裂,在他雙手微微一動之後,那些黏著的碎片就全部飄到了地上。

他雙手虛虛抓握了一下,贊道:「重陽真人好重的手。」

方雲漢回敬道:「你也不差。」

方雲漢跟天山童姥交手的時候,實際上是在數招之間,就已經牢牢佔住了優勢。

而跟方臘動手,這幾招下來,雖然也將他逼退,卻不能算是真正奪得了主導者的位子。

方雲漢看著與他相隔數十米的長髯舊袍漢子,心中已經做出了一個判斷。

——如果巫行雲跟這個明教教主交手,百招以內或許是勢均力敵,甚至還有可能給方臘造成一定的傷勢,但是到了百招開外,巫行雲就有可能連一招也攔不下來,當場身死名裂。

他的這個判斷只是在幾次交鋒之間,得出來的一個臨時的感覺。

但,這個假設如若成為現實的話,一切發展,可能會跟方雲漢的判斷完全一致。

單純論到功力的高低,方臘未必能比巫行雲高出多少,但是他們兩個的成長經歷,心智偏向,確實大有不同。

巫行雲從年少的時候就得到名師教導,一開始練的就是《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這樣的絕世功法,天山折梅手,更變幻無窮。

她這麼多年以來,跟人動手的時候,都是仗著師門功法的高明之處壓制對手,除此之外,她自身沒有半點創新,對師門功法的理解,也超不出前輩的藩籬。

因此,巫行雲一旦遇到從功法立意上就與她師門相當,個人發揮又比她高出一線的對手,對她來說,就像是處在另一個完全不能理解的層面,會讓她立刻潰不成軍。

當年她無法勝過對她知根知底的無崖子,在終南山上被方雲漢數招之間生擒,都是這個原因。

而方臘,他加入明教的時候,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分壇弟子,修鍊的也只是教中廣為流傳的六壬神打。

這種神打功夫,就算刻苦的練上數年,也有可能被一碗黑狗血給破了功。

有的人倒是練得入了迷,功力更深了,卻也混淆了自己腦海中臆想出來的神明和現實的差別,真把自己當做無所不能的神佛,這樣失心瘋的弟子,當然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於是這門功夫,還不如教內其他同樣爛大街的硃砂掌、鐵布衫那樣受歡迎。

可是方臘練了這門武功之後,境界上一日三進,氣質亦三日一變。

一個淳樸、憨實,時而又有幾分自卑陰狠,令人不喜的漢子,在修鍊六壬神打的過程中,就變得自信萬分,智珠在握,謀算果斷。

就似是一塊早年被埋沒了的寶玉,終於遇到了識貨的名匠,每一分的雕琢,都可以多添一層截然不同的光彩。

武功和人,因此相互成就。

上司看他,覺得是耿耿良將,文武雙全,值得倚重。

下級看他,覺得是賞罰分明,身先士卒,更該愛戴。

他漸將這門六壬神打大作改良,把這個雞肋的武功,變成了名揚江湖的絕學,自己也做到了四方尊使的位置。

然後他又被上一代明教教主看重,成為教主的候選人,得以修鍊明神武典。

這中間,方臘何止身經百戰。

甚至不止要與敵人戰,與教內的競爭者戰,還要與自己戰。

他修改掉了自己以前絕大多數的惡習,連一點可能外露情緒的習慣動作都不想留下。

終成明教教主,在世明尊。

兩種武功,四十年人生,萬千個日夜的勝人勝己,才養出這樣的一個遇強則強、勢若吞天的方明尊。

一個越打越覺得失控,失算,表面的冷淡煙消雪溶,心煩意亂,另一個越打越通透,越戰越氣盛,百招之後的成敗,又何來懸念?

他們兩個交手這幾招的時間裡,終南山上的那些人,也有一部分已經施展成功往這邊趕過來。

方臘往山上看了一眼,沒看到其他動靜,心中已經猜到結果,嘆了一聲,道:「天山童姥居然敗得這麼快,害人不淺吶,究竟是我往日里對她太過高估,還是,重陽真人手段太高了?」

方雲漢道:「這個問題啊,上山之後,我會安排你們住在一起,你可以自己向她求證一下。」

方臘欲言又止,搖頭說道:「看來重陽真人,是有心要把大宋江湖道上能夠威脅到全真的勢力,一網打盡,口舌之辯,也是無用。」

「還是看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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