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旭日初升,道尊終南 第十章 借花獻佛,重陽回禮

玉手含煞,拈杯一送。

噗!

眾目睽睽之下,巫行雲指間那一個小小的空杯,便突然竄起了一蓬火光。

杯中空無一物,這當然不會是因為烈酒燃燒產生的火焰,而且也不像是以內力生火,包裹酒杯的形式。

火色純粹而無煙,浸透了整個酒杯。

杯子內外都是這樣的火光,就好像是這一個陶瓷酒具,本身突然變成了可以燃燒的東西,以自身作為燃料,才激發出這樣的焰色。

廣場周遭的人都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自然也都有一份高明的眼力。

可正因為他們看出來這隻杯子是從內部擊出的火焰,才更加不解。

瓷器是脆弱的東西,就算是一個三歲小兒失手打落,都有可能跌個粉碎,但是,瓷器也是水火不侵的東西。

一件陶瓷器具,無論是浸在水中百年千年,還是在烈火之中灼烤三百六十個日夜,都不可能真正被摧毀。

那是無法被點燃的物體。

楊宗保眉頭緊蹙著,自言自語:「這是怎麼做到的?」

這楊家少年在家的時候,父親教他武藝,老太君從旁點撥,曾經說過一段話。

『你以後總有要自己獨立作戰的時候,終究會遇到武功比你更高的人。但武功比你高的人,也分為三個層次,一個是你能接招卻難抵擋,一個是你看不清、接不了,還有一種,卻是讓你看,你也看不懂。』

『如果是遇到第一種,你可以自作考慮,若是遇到第二種,老身打入你體內,藏在膻中穴的這一道先天乾坤真氣,也能為你爭得一線生機。』

『若是遇到第三種……便盡心想想如何留下訊息,好叫老身知道仇人是誰。』

老太君當時說這番話的時候,既有調笑的意思,也不乏鄭重。

只不過,楊宗保自從離開那座清風無佞天波滴水樓以來,所遇到的敵人之中,連第二種也少見。

本來他實在想不通,所謂能看到卻看不懂,該是什麼樣的狀況,直到今日。

展昭在他身邊,目不轉睛的看著場中的狀況,低聲說道:「劍與石也不可燃,但是利劍斬石,便會竄射火星。」

「天山童姥這一招的層次雖然高出許多,難度與威脅性更是天差地別,但究其根本,同樣就是這種淺顯易懂的道理罷了。」

巫行雲剛才遞出空酒杯的時候,指甲抵在酒杯邊緣,已經打入一道真氣,把這個酒杯,震碎成了比精製的麵粉還要細的多的粉末顆粒。

她的功力,又能完美的操控著不可計數的粉末,在維持著酒杯外形的同時,內部發生不間斷的高速自轉摩擦。

如此,自然有火焰生髮。

這位南俠是性格使然,解說起來像是一目了然,可是現在整個終南山上,能看出來一隻空酒杯其中變化的,包括他在內,大概也就只有三個人。

「道家有三昧真火之說,是集空中火,木中火,石中火之大成。」

巫行雲指上一松,那隻酒杯就筆直地向方雲漢飛過去。

「聽說你當日,也是以火勁震殺了丁春秋。我就贈你一杯石中火。」

一杯飛去,更令眾人詫異莫名的一幕出現了。

這隻杯子在飛過不足三十米距離,靠近方雲漢的過程中,居然在等比例的迅速變大。

原本小小一隻杯子,與荔枝大小相仿。

杯口的大小,已經像是江湖豪客暢飲時用的海碗,高度更是接近一尺。

從酒杯內部燃燒起來的火焰,也隨之膨脹放大。

火光照耀之下,展昭也神色凜然。

他知道這是因為酒杯離開了巫行雲的指掌之後,內部的真氣,得不到後續的精妙操控,對組成酒杯的那些粉末的束縛力度正在下降。

這個杯子,在放大的過程中,已經陷入極不穩定的狀態,稍有不慎,只怕就會形成一場堪比上百斤火藥威力的爆炸。

此時已經不用展昭提醒,任誰都能從酒杯內部迸出的一次次閃光,看出這個杯子現在是多麼危險的東西。

然而不等他們作勢後退,殿前的方雲漢,忽而微微昂首,張口一吸。

人之口鼻本來只能吞吐空氣,可是方雲漢這一吸,不曾驚擾日光下的半點風塵,也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聲音。

唯獨那個正在向他飛過來的火焰酒杯,突然火光一斜,細細的火苗,如同架在半空的一座小橋,落向方雲漢口中。

熾盛的火光,在眨眼之間暗淡下去。

細細的火光呼呼作響,到最後更從酒杯之中,抽出了一小節八色的光芒,一同被方雲漢吞下。

他雙手負後,口齒一合,有細微吞咽的動作,隨即笑道:「靈鷲宮主敬的這一杯,滋味還算不錯。」

他品嘗的是火的味道,品評的也是巫行雲這一股真氣的滋味。

話音未落,那懸停在半空,已失去所有火光的灰白杯子,就散成灰燼,飄散空中。

目睹方雲漢輕描淡寫的化解了對方暗藏殺機的一敬,人群之中,有人不覺已稱頌叫好。

巫行雲神色微異:「你既然能接下這一杯,果然比原本那些浪得虛名的江湖名宿高明的多。丁春秋死在你手裡,倒也不至於叫人看輕了我天山派。」

她言語之中,還是一種微有讚賞,不予追究的意味。

「也罷,這件事便就此揭過。」

「哦?」方雲漢忍俊不禁,失聲笑道,「你竟然能這般自信,如此理直氣壯,實在叫我開了眼界。」

「不錯,真不錯。」

他拍了拍手,「你敬了我一杯,我就借花獻佛,還你一份厚禮。」

方雲漢轉頭看向展昭,說道,「展大俠,開封府包大人素有青天之名,我也頗為仰慕,這份禮卻是要從開封府借來,不知展大俠能否應允?」

眾人已從他這有禮有節的姿態之中,察覺出幾分厲行反擊的意味。

展昭不看巫行雲沉眉寒下的臉色,泰然自若的抱拳說道:「不知重陽真人要借什麼?」

方雲漢的視線從巫行雲身邊瀏覽過去,掃過那幾百名持傘侍女,道:「我聽說靈鷲宮門人,包括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徒眾,都尊天山童姥為至高無上。」

「他們的一切得失,以天山童姥喜怒為準,賞罰無度,沒有一套完善的規矩,這樣不好。」

全真派的新掌教,用一種處理自己門內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理所當然的姿態,處置了靈鷲宮的未來。

他說道,「包青天執法甚嚴,甚至屢次以律法為憑,勸誡皇帝,我就向開封府借一份規矩,送給靈鷲宮吧。」

此話一出,靈鷲宮數百人勃然色變,黃傘轉動之間,陣勢微動,一個個已從傘柄之中扭出長劍來。

她們劍上寒光閃動,一同指向方雲漢,喝道:「大膽!」

嗆!!!!

終南山上,劍鳴之聲連成一片,全真門人一個個拔劍出鞘,身法展開,落在那些之前被靈鷲宮震開的座椅之上。

道袍仗劍的身影,包圍靈鷲宮眾人,齊聲痛斥,聲震於各殿之間,道:「放肆!!」

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氛圍裡面,巫行雲腰肢一動,飄然落在雲床前方,雙足輕觸地面,聲如漱石,緩緩地說道:「你要送我規矩?」

「呵,哈哈哈哈!」

白紗紅袍,寬袖掩面,巫行雲笑的花枝亂顫,驟然間神色一變,厭聲道,「好,我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本事,把規矩落在我身上。」

她袖子向下滑落一小截,露出雪白手腕,玉手並掌如刀,已將發招,卻覺眼前虛影一晃。

一個虛幻的青影像是從空氣中跳脫出來,一現身,一閃爍就已經出現在她眼前。

「那你看好了。」

虛幻之中,一隻手掌最先從這魅影似的移動里化作真實,用無法言喻的存在感,讓眾人的精神都先於他們的眼睛,看到了這隻手掌落下去的景象。

那一剎那,他們不約而同地從那隻手掌落下去的動態,聯想到了群山之間,滾滾雲海崩塌的景象。

巫行雲眼中也映入了這極具壓迫感的一擊,長發因之拉伸向後,睫毛顫動,臉色被壓的似乎要向更白的程度發展,襯的眉宇之間五瓣梅花更加嬌艷欲滴。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是先出招的那個。

沒想到,那個一直溫溫吞吞的說話,像夏日裡懶散的狸奴那般慢悠悠的方雲漢,一旦動作,竟會比她更快,時機會比她佔得更准。

倉促之間,巫行雲下意識的選擇避讓。

空氣中的光線,在她身體周邊出現了一圈奇異的折射,接著,她整個身體就憑空消失。

天山派的瞬空挪移大法,一種可以順著空間里的律動,跳躍穿梭,近似空間傳送的功法。

不過這種功法的傳送範圍有限,而且急促直接使用的話,只能是隨機的傳送,所以在戰鬥之中,最多用來閃避。

這樣威力萬鈞的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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