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西海惡風,浪嘯古塵 第九章 地虧有患埋春秋

方雲漢又到他斬殺三將的位置走了一圈,順手清了擋路的小兵,拿到了自己之前注意到的東西,便安然而去。

等他回到了永汲城府衙前的時候,除了劉青山他們之外,附近又已經多了幾十個人。

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大多還沾著些血污,有很重的異味,就好像是經歷過苦戰之後,已經多日沒曾換衣清洗了。

不過還是能從衣服款式看得出來,這些人,原本應該是大齊的火槍兵。

見方雲漢歸來,公孫儀人就這些人的來歷對他解釋了幾句。

原來當初永汲城被攻下的時候,駐軍統領早就知道敵我數量懸殊難以抵擋,於是就調派了一部分人到火槍兵的倉庫之中,將剩餘的槍支彈藥運走,以免落入敵軍手中,為將來援軍收復失地之時,造成更多傷亡。

這些人運走彈藥之後,就藏身在野外叢林之中,因為今天凌晨的時候見到有大股士兵出城、城中已經棄守的跡象,所以又回來查看。

「老道把皇都的令牌給他們看過,告訴他們等援軍到了之後,會有軍中的人跟他們接洽,這件事情我們不用多管。」

不過是幾句話的解釋,旁邊劉青山也好像略有些等不及似的,連忙開口接過話茬,說到正題。

「這裡的法壇,老道已經研究的有些眉目了。一般來說,汲取地氣的法壇,都會是適應當地地氣流動的規律,分出一條支流,引為己用。這樣的方式,最多是地氣虧損,糧食欠收。」

「而他們所選取的,卻是一種更狠毒的方法。他們先攻破城池,擾亂這裡的人心氣運。以一座城的整體來看,人心氣運和地脈元氣,本來就是相互依存,互為臂助,氣運一亂,地氣也亂。」

「法壇立下之後,又使用血祭的方式,加劇這種混亂。越是混亂,汲取地氣的速度越快,後患也越大。」

劉青山面色肅然如老樹。他以前一直待在教派山門中,只是從書籍,從傳聞中,知道魔宗的特立獨行,殘狠無道名聲。

這次遇到魔宗祭法,才更有了深刻的體會。

他們被稱為魔宗,不但是門人作風的問題,更是因為門派內種種修法,本身從開創出來的時候,就是為了效率而不擇手段的路數。

「如果這五座法壇,拖到今天晚上還不能解決掉的話,那麼這五座城池,今年必定顆粒無收,還可能出現旱澇蝗災。」

方雲漢左手像是捏著什麼,負在腰後,聽完講解之後,言簡意賅地問道:「怎麼破解?」

「這種祭法,以混亂為根基,要破,也只需要最粗暴的方式,力量大到可以一口氣打破這光罩就行了。」

劉青山注視著方雲漢,臉色更加沉肅,「問題在於……這些法壇,設的時候不一定要同時設立,但是等到想要破解的時候,卻一定要在同一時刻,把五座法壇全部打破。」

「方會長自然可以負責一個法壇。」

劉青山五指張開,一根根手指屈下,計算道,「老道和岳老爺子合力,可以破一處,公孫姑娘或許可以獨立一試,但為保穩妥,最好還是兩人同行。餘下兩位,也可以合破一處。」

最後,老道士還有一根手指伸著。

人手不夠。

方雲漢心思急轉,目光看向公孫儀人。

公孫儀人說道:「你沒回來之前,我們都各自嘗試,估量過,每一處法壇,確實需要兩位前輩同行才有絕對的把握。」

方雲漢問道:「這五座城池之間,哪兩座相隔最近?」

公孫儀人知他心意,搖頭道:「劉道長說,五個地方的實際誤差,最好不超過五息的時間,根本沒有一刻鐘那麼久,你也來不及趕往第二處。」

劉青山又補充道:「如果不能同時破解,只打破一部分的話,那麼地氣受激,隱藏在地下的種種潮意,就會蒸騰上升,伴隨千百類蟲卵,可能會快速形成蟲災,給這五座城池的居民帶來種種惡疾。」

「這都什麼玩意兒?!」

岳天恩罵了一聲。

他活了一百多歲,人為的災難,見過最大的也不過就是林間縱火,或者有人造反。

這種揮兵破城之後,擺幾座祭壇,就能在以後持續影響五座城池、數十萬人的情況,著實與他畢生經歷都顯得格格不入,實在不像是應該由崇尚個人力量的武夫來解決的事情。

但,這種事情既然已經讓他們遇上了,也絕無退縮推諉的道理。

眾人都在苦思,岳天恩想了想,朗聲說道:「其實老夫最近在琢磨,給自己學的武功改條路子,本來想慢慢來,既然是這情況,不妨提前一點。」

「只要走上那條路的話,不管成敗如何,短時間內,我的力量凝聚程度應可增長倍余,也可以一拳砸碎這種罩子。」

他掃視周圍說道,「那樣的話,就讓湯彩雲和劉道士一起,我和儀人各赴一處,剛好五路。」

公孫儀人臉色微變。

在場的人,只有她對岳天恩足夠了解,能讓她這個外公都選擇慢慢來的路子,只能說明岳天恩想出來的這條路,目前是十死無生,根本不能走。

因為但凡有那麼一點可以走通的思路了,他都不會選擇慢慢來。

當年的金猿吞氣法,本來也是某位大拳師殘缺草創,誰練誰廢的東西。

到了岳天恩手上之後,他就當場開練,硬練了七十多年,用自己的經驗把這法門補全了,卻也給自己留下積重難返的舊傷。

別看當初寺中相遇的時候,他還能搏殺一頭變異猛虎,其實那時候他的狀態,換到普通人身上,就已經是形銷骨立、奄奄一息了。

「等等。」

一個聲音,比公孫儀人更早一步,打斷了岳天恩想要即刻出發的動勢。

方雲漢抬手阻止,同時轉頭看著那些火槍兵,口中向劉青山問道,「你說只要能打破光罩就行,那用火藥呢?」

「火藥理論上是可以的,但貧道曾經到神機百鍊營了解過。」

劉青山遺憾的搖頭,說道,「大齊目前的槍炮出力,沒有能夠一口氣擊破光罩的。假如直接把所有彈藥堆在一起引爆的話,則力量不夠集中,也會被混亂地氣分攤,無法成功。」

那些火槍兵,雖然還不是特別明白這裡關於法術什麼的事情,但是他們也大致能聽出,是關係到大齊這邊的人和那些攻城賊軍的對壘。

一時間,就不由得義憤填膺,熱血沸騰,恨不能獻上一臂之力,聽方雲漢說到火藥的時候,這些火槍兵之中大半都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不過聽到老道士的否認,他們便又低頹下去。

方雲漢一直看著他們,忽然點了點頭,說道:「理論上可以的話,那就可以,我有辦法了。」

聽方雲漢把他的辦法說完之後,劉青山先驚而後喜,頻頻點頭,說道:「這種手段應該真的可行,那我們事不宜遲,這就動身吧。」

他看了一下天色,又從袖子里掏出四張紙符,分發給眾人,說道,「從永匯城趕到匯玉城的話,也需要一段時間,等大家都布置妥當,應該已經到了申時,這幾張符咒會在申時三刻的時候自行燃燒起來,到時候大家就一起動手。」

各自分組的幾個人接過去之後,毫不拖泥帶水,即刻動身。

不過,劉青山想走的時候,卻被方雲漢留了一下。

「道長,我這裡有些東西想請你看一看。」

方雲漢把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拿出來,那是一塊黑布,黑布之中,躺著三顆深紅色的玉珠。

劉青山初見這幾顆珠子的時候,不覺有異,但等到他凝神一看,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視角之中。

三顆其實並沒有那麼圓潤、規則、光滑的珠子,在他的視角之中,無止境的放大。

彷彿變成了三座懸掛在虛空之中的山峰,還在緩緩轉動,每一點不規則的起伏,都深藏著惡意的展示,在最緩慢無聲的轉動里,就勾起了原始的恐懼。

「這!」劉青山手裡拂塵一緊,從那幻覺之中掙脫過來,驚魂未定。

他修行的是法術,在上古時代,術法的四大境界跟武道的四大境界,在實力上幾乎是完全對等的。

不過,術法的前兩個境界並不像武道前兩個境界一樣,可以無視順序,而且術法前兩境的修士,對於外物,還要頗多借重,如果沒有準備好的符咒或者法器的話,就很難發揮出自身的力量。

但到了第三大境界,就截然不同,術法的根基,是精神的修行。

第三大境的術士,已經可以做到神魂短暫出竅,直面日月星光,天地宇空,無窮氣場。

即使沒有法器,只要一個咒語片段,一個念頭,就能施法。

劉青山入了第三大境之後,心境修為也大為增長,就算是面對此刻的方雲漢,自忖估計一個照面就會被毀了肉身,但也有逃出精神,多活十幾天的自信。

就算方雲漢無緣無故真的對他動手,把他打死,他估計也只會疑惑,而不會從純凈的精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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