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西海惡風,浪嘯古塵 第五章 走馬西來欲到天(下)

岳天恩這麼一問之後,房中的氣氛稍微有些沉滯了一下。

「外公。」

公孫儀人瞥了一眼旁邊,顧及到劉青山的感受,語調平緩地說道,「我們說的這些,關係到劉道長的來歷。」

劉青山倒是釋然一笑,甩了一下拂塵,說道:「這些東西,貧道已無所謂了。以後終究要在大齊生活,說出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自己直接開口,說明了在北漠的發現,說了一些他故鄉的事情,還提到了那個猜測。

等到這些東西都說完的時候,窗外月光,已移到中天。

岳天恩、湯彩雲等人聽得入神,奇道:「就是說,你可能是幾千年前的人,那個時候,這大地之上,已經存在一個如此繁盛的時代。」

劉青山黯然說道:「貧道這段日子查閱大齊地理,發現這天下間的山川地形,確實有一部分與貧道記憶中的有所對應,不過也有很多的,已發生巨大的改變,滄海成桑田,小丘都變成了雪山,也不知到底過去幾千年了。」

岳天恩揪著自己的鬍鬚,蒼老的面孔上,一雙眼睛竟透出純澈敏銳的神采。

他沒有追問上古時代消失的原因,這種事顯然在場誰都不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只道:「既然你們師徒八人能從上古留存到現在,紅蓮夢境,夢中傳法又都跟上古時代有關,那也許像你們這樣的人,以後還會出現很多呀。」

劉青山微微點頭,語氣低了不少,說道:「確實,之前在北方邊境鐵衣城中,七殺教主就曾經隔空降靈,以一點靈念操控一具朽屍出手過。」

說到這裡,這個老道士臉色有些慘淡的笑了笑,「不過貧道與師尊、教內守藏堂主一脈,修鍊的是同種功法,異魂而同靈,達到第三大境之後,彼此之間,縱相隔萬里,天南海北也能有所感應。」

「而這段時間,我從未感應到他們的存在。」

岳天恩聞言,臉色一整,道:「節哀。」

劉青山說罷之後,卻長吐濁氣,振奮精神,聲音更提高了一些,道:「不說這些了,貧道已經與齊皇談妥,日後會重立扶龍教。只是當下,還得先設法把西海郡的這些事情解決。」

吳廣真腰纏布袋,贊同道:「不錯,不管他們這次過來的任務到底是什麼,如果攻破了五座城池之後,還能施施然完成目標,揚長而去,我們這一群人往後數十年都不得暢快。」

湯彩雲抱劍而立,道:「不過以雙方戰力與人數對比,在援軍到達之前,只憑我們,要奪回城池,勝算不大。」

公孫儀人開口,道:「咱們人數不夠,以少擊多,還是得發揮在最緊要的地方。當務之急是要弄明白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而牽涉到數萬大軍的真實目的,恐怕只有能統領一路兵馬的人物,才有一定的可能知曉詳情。」

她幾句話說下來,已經把接下來的行動目標,圈定在高擇言等寥寥數人身上,見眾人都露出贊同的神色,就繼續說道。

「匯玉城那個人,依照高前輩所說,應該是他們這次的最高指揮,但是他速度太快,我以目力甚至無法捕捉到他的行動軌跡,以刀意感應,也只能做到一點模糊的影子。」

「即使我們同時出手,要勝他也無十足把握,想生擒,更絕不可能。」

公孫儀人話音未落,吳廣真接著開口。

「我去的是成波縣,那邊的賊軍頭領,拳腳功夫一般,但是他會飛。」

吳廣真眼中流露出一些驚異,回想當時使出殺招,結果對方一飛衝天的場景,道,「而且他飛的方式很獨特,雖然沒翅膀,但要比有翅膀的還靈活得多,要想生擒,可能性也不大。」

湯彩雲道:「我在安橋縣遇到的那一個,用的是一根鐵棒,他倒是沒有展現出太多異於常人的地方,但是,他運用那根鐵棒時,好像要比我的閉月羞光劍更加鋒利,甚至數次讓我產生一種預感,彷彿只要我的劍刃被他點中某一個位置,就會直接斷裂。」

「我跟他交手三十招,每一招都被他直指破綻,不得不變招應對,不過臨走之時,我在劍法之中混以擒拿手,險些奪他鐵棒,被他以肉掌斬斷了一截衣袖。」

眾人轉眼看去,見湯彩雲伸出手掌,袖口果然缺了一塊。

不過那一塊缺口邊緣的痕迹,很奇怪,不像是被利刃切斷,也不像是以大力撕扯開來,倒像是那種經過了太長時間,衣料風化之後,被輕輕一捻,就碎掉一部分的樣子。

「那一手,就像是腐朽死盡了一樣,跟之前他的鐵棒攜帶的異樣感覺,完全相同。所以並不是他的鐵棒有異,而是他的人有異處。只是他這種特殊手段上限未明,如果選他為目標,尤需謹慎。」

最後一個,是岳天恩開口。

「老夫去的是常渠。」

眾人等他細說,出乎意料的是,岳天恩接下來就搖了搖頭,「但,負責那座城池的將領並不在府衙之中,老夫轉了兩圈沒找到人,就鬧出了些動靜,把他們那隻八爪魚切了,毀了已畫出圖來的場地,砍了一些府中的賊軍。」

「但直到逼近了咱們約定匯合的時辰,那個將領仍未現身,老夫殺了一路,砍的手滑,就先回來了。」

高保家雙臂虛浮著,光靠腰背用力,從床上坐起來,說道:「這也夠了,我聽他們說,他們這個法壇形成之後,至少要一個晝夜的時間,才能積蓄到足夠一次行動的能源。」

「岳老兄毀了他們其中一座城池的準備,說不定還能把時間再拖長一點,明日午時之前,他們應該都要守在各自法壇周遭,我們行動的時間也更寬裕。」

高保家說罷。

湯彩雲又道:「已知的這幾個將領要抓起來都很困難,相互比較的話,那還是我的那個對手,看起來更容易對付一點。」

「不。」公孫儀人有不同的看法,「我們今天行動之後,他們必定會有所防備,而且安橋和匯玉城之間離得最近。以匯玉城那個大將的速度,來往二者之間也花不了太長時間。」

湯彩雲道:「那你是想選?」

「選那個能夠化身為水,仿若有不死之身的。」

公孫儀人說道,「目前,敵軍之中,就他一個表現出全無要害的能力,看起來是最不需要擔心自身安危的一個,也相對來說,不會過於警戒。」

她轉頭看向燕子沖,「然而燕前輩拿他沒辦法,並不是真功夫弱於他,而只是打法上不能形成克制。這次我們一起行動的話,至少有三種方法,可以試著對他造成足夠的傷害。」

公孫儀人細細數來,「一者,我在控水或者與水相近的物質方面,還算有些心得。二來,外公的嫁衣神功早已登峰造極,足以煮鐵熔金,如果他的化身之物,真是水的話,未必當得起一招兩式。」

「第三,則要著落在吳前輩身上。」

吳廣真見她轉頭看來,手掌就輕拍了拍自己腰上的布袋,說道:「不錯,我這布袋說是布袋,其實水火不侵,就算是用來裝一袋水,也絕不會有一滴能漏出去。」

劉青山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布袋,隱約覺得好像跟自己記憶中的一樁上古時代的異寶,很是相似,不過,現在這布袋上面一點法術氣息都沒有了,漫長歲月之後,看來也只剩下本身材質可堪一用。

他也沒有多追問什麼,既然定下策略,便撫須笑了一聲,道:「早知如此的話,其實今天各位也不必分頭行動了,只要岳老先生與這位吳先生同行,就已經有不小的把握。也許那樣的話,老道與公孫姑娘過來的時候,已經能夠直接審問俘虜了。」

劉青山這番話說出來,本來是想要更增添己方的信心,隨便說一個輕鬆的假設。

不料,話一說完,房中卻沒有人及時搭話,不免有些冷場。

他捻著鬍鬚的手放慢了動作,心中忽然醒悟:如果不是分走五路,各自出擊,已驗證過了對方的實力,知道敵方將領個個都有詭異之處,以這幾個人的心氣,又怎麼肯輕易聯手圍攻?

好在這時,公孫儀人及時解圍。

「幾位前輩今天已經戰過一場,奔波往返,多少也該有些疲憊了。」

公孫儀人轉身走向屋外,把半掩著的房門推的大開,道,「既然計策已定,不如各自選一個房間,休息一個時辰,養好了精神再一同出發。」

眾人紛紛贊同,便各自散去。

公孫儀人和劉青山也離開了高保家那間房,讓他可以好好養傷。

兩人一起下樓梯的時候,劉青山想起一事,問道:「公孫姑娘,你的傷已經好了?」

公孫儀人扶了一下左肩傷處,點了點頭。

她當時跟高擇言只過了兩招,已經看出對手刀招的變化,刀意的神髓,其實都比她自己遜色不少。

可是對方的速度,著實超逸群倫,兩招之間,公孫儀人已感應出對方刀招銜接之中的三十六個破綻,卻反而是自己被一刀貫穿左肩。

好在,當初在北漠的時候,公孫儀人已突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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