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西海惡風,浪嘯古塵 第二章 燕穿心

殺聲紛亂,血水四濺的戰場上,城門前。

一把比普通成年男子整個人還要高的大斧頭,咻的一閃,就朝著從高空中墜下的虛淡黑影劈斬過去。

這一把精鋼大斧,重達數十斤,而重心又在接近斧子尖端的位置。

銀袍戰將羅在心手握斧柄,前手虎口距離斧頭尖端足有六尺之遙,本來是一個最為費力的握法。

然而他在改變斧頭劈斬方向的時候,只是斧面一翻,整個斧頭就像是突兀的變成了飄在水面上的一塊輕薄木板,入水又出水。

以更快、更猛烈、更輕鬆的速度,在即將觸碰到城門的那個位置,去而復返。

他算準了那個黑衣老人墜落的勢頭,這一招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劈,卻是封死了這個墜落黑影所有的活路。

除非這個黑衣老人,能在這種全速向下墜落的情況下,完全違反常識的突然懸停半空甚至逆而上升,否則的話,怎樣都無法避開他這一斧。

這個「除非」的可能性,剛在羅在心的腦子裡一閃而過,他就驟然間覺得身上一沉,眼神一震。

那仰面向上的臉孔,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個激烈變化的表情。

這個表情,跟之前永汲城的駐軍統領,看到羅在心於咫尺之間一晃頭躲開了槍擊時,那個表情,幾乎有九成的相似。

因為,那勢如神箭落九天,快到了模糊的黑衣身影,在即將來到銀色戰斧的攻擊範圍之時,既然真的猛然、猝然、轟然的……一停。

他雙臂一張,袍袖驟然鼓開,就像是一把收束如劍的黑色大傘忽然張開。

剛才那瘋狂向下墜落的慣性勢能,被燕子沖向著地面狂暴湧出的緻密真氣,強行扼住。

燕子沖這個急促無比的停頓,使得他身體下方的「氣」與風,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壓力,隔空壓在了羅在心身上。

以旁觀者的視角看過去,可以看到,就在這個黑色身影突然停住的瞬間,他身體下方的一大片範圍里,無形的空氣都被壓的向外膨脹、排開。

而身處在這片區域中心處的銀袍戰將,向上揮過去的斧子還沒有劈到最高的那一點,他整個人就已經像是一根樁子一樣,被嘭的一下,壓入了地下。

嘭!!!

膨脹的空氣排開,地上的血水殘屍四散拋飛,周圍十幾米範圍內的所有雜物,無論是沉重的人體還是細小的石子,全都被衝散開,捲起了一大片煙塵。

這是無色真氣,澎湃到幾乎肉眼可見,可以隔空震殺三隻大象、四頭犀牛的霸道一擊。

幾個月之前,燕子沖等人,從玄武天道那邊選了與各自風格相近的內功秘籍之後,就在四處狩獵的過程中,不分晝夜的苦練。

他們的體魄之強盛,甚至無法完全以劉青山提到的所謂「鑄身換血」境界來衡量。

換血這個特徵,在大齊最近數百年來,不過是代表大拳師的修為,而度過了百日大擂台的王者,每一個都是在所謂的凡俗肉身極限「換血」境界之上,又硬生生向前跨出了一小步的存在。

他們的意志更是早早的打磨到了萬萬人中無一的程度。

就算是《天下第一》世界的八大門派的立派神功,給這樣的一群人練起來也是全無瓶頸。

更關鍵的是,主世界的這些變異生物數量漸多,大型變異生物的變異程度加深,對人體的進補效果也越來越好。

燕子沖他們這群人的消化能力遠超過普通人,在練功過程中,從不擔心虛不受補這種情況,一路狩獵一路吃,幾乎每天都要有三四十斤變異生物的血肉下肚。

如果是換到其他世界的話,燕子沖他們最近這幾個月里的飲食,幾乎是相當於把少林大還丹一類的東西當飯吃。

就算吃的多了,功力深了,效果會越來越弱,耐不住這些東西實在量大呀!

毫不誇口的說,如若把現在的燕子沖這些人放到當初日月神教、陸小鳳、鐵膽神侯那樣的江湖之中去品評,只怕個個都有百年以上的渾厚深絕之功力。

這就是世界大環境的差異。

但是,有關百獸異變的事情,是波及整個世間的變化,東大陸的這些人突飛猛進,直上青雲,敢於渡海而來的這一波人,又豈會沒有自己的倚仗?

銀袍戰將剛被打入地下的那一刻,在大量的煙塵剛被捲起來的時候,那個被他身體壓出來的洞穴里,就傳出一聲蛇皮大鼓似的響聲。

一聲悶悶的震響之後,地面上的那個洞穴入口,砰的向外延伸出數條方向不同的深刻裂紋。

燕子沖降落在地,神態冷沉,眉毛如同鐵筆勾畫,看著那個方向,兩隻眼睛眯著。

剛才那一刻,他隔空真氣的一擊,傳回來的感覺有些奇怪,不過除了手感上的奇怪之外,更令他在意的,是一種游移不定的危險感。

這種危機預警,有時候甚至會讓燕子沖產生,近似於被天敵注視的驚悚感覺,但有時候又衰弱到完全無法對自身產生威脅。

危機的源頭,好像是眼前的這個人,又好像是瀰漫在四周,無處不在的某種東西。

在手背上的寒毛時而聳起,時而平順下去的變化中,燕子沖甚至會隱隱約約的覺得,那種東西在自己體內也有,只是含量要遠比對方身上的少,所以才會有這種壓制感。

「壓制我,你憑的是什麼呢?」

燕子沖注視著地面的眼睛裡,耀起了一團銀色的光芒。

那個小小的洞穴崩裂擴大,銀色的戰斧揮舞如輪,銀袍破地而出。

羅在心幾乎將周圍這些板結沉重的地面,視如輕薄無礙的水面一樣,一往無前的衝殺出來。

他渾身上下都透發著不太明顯的異樣光芒,斧頭像風車一樣,左右上下飛旋輪砍過去的時候,又激起了地面大量的塵土。

燕子沖則只以一雙肉掌應對,他雙手捏成了爪子,要比真正鋼鐵打造的爪子還銳利、霸道的多,硬碰硬的去招架對方的斧頭。

雖然會避開斧刃,但是砸在斧頭其他部位的時候,那股勁力直透過去,令羅在心的雙臂,都漸漸感到酸麻微顫,飛舞如輪的斧頭,速度也不禁隨之降低。

「喝!」

又是以斧子劈出去的時候,羅在心看著燕子沖冷然回手一爪抓扣,眼神對上的一刻,銀袍之下熱血沸騰的胸膛,也不由得有一點不冷不熱、如鯁在喉的感覺滋生。

『這人怎麼全然不受神賜之心影響的樣子?』

羅在心腦中不免狐疑。

他自從得到神賜之心以來,面對的敵手,如果不是同樣也得到神賜之心的金原公國高手,那多多少少都會受到神賜之心的壓制,表現為心態不穩,疑神疑鬼。

好像在防備他攻擊的同時,還要同時防備許許多多不存在的敵人。

可是眼前的這個老頭,就像是完全沒有這些顧慮。

羅在心又豈能知道,大齊這幫頂尖武術家在結伴狩獵的過程中,也有過多次的交流。

燕子沖就聽吳廣真講過當初周屍的「神摔」之技,那是一種在物質真實上並沒有破壞力,卻能玩弄對方的精神,叫對方自斷根基,自相矛盾的手段。

那是過於敏銳的直覺,妨礙了自己。

而作為真正赤誠的武術家,就是遇到什麼難題,就一定會想要破解的人。

所以在聽說過神摔之技後,這幫人每個都按照自己的思路,做過一些針對性的訓練。

得益於此,燕子沖這一動起手來,就將那種游移的危險感拋之腦後,所有對於危險與否的判斷,不再依靠第六感知,純粹以觸覺、視覺、聽覺來進行及時、真實的甄別。

神賜之心的壓制沒有能夠起效,羅在心這稍一分心,反而讓燕子沖捉到了機會。

他一手扯住斧頭前端,另一隻手就像是鐵鉗鋼刀一樣,順著長長的粗柄手柄往下一捋,手掌與鋼鐵碰撞的位置磨出了一溜火星,發出刺耳的像石頭與鋼鐵摩擦的聲音。

羅在心當然不肯輕易鬆手,一手握在斧柄的末端,另一隻手並掌如刀,斬向燕子沖捋過來的那隻手手腕部位。

熟料,燕子沖這一捋,看起來勢在必得,迅若流星,實際卻在將要跟羅在心手掌碰撞的時候,驟然變招,手爪一翻,從斧柄上空探去。

這挖心裂肺的一爪,快若鬼影,從羅在心雙臂空門之間硬挫進去,一舉貫穿盔甲,護心鏡崩裂飛濺,燕子沖的爪子已經刺入胸膛。

穿心一爪,本來已經足夠兇殘,燕子沖更全無收手的意思。

雖然是初次見面,甚至都沒有能說上一句話來,但就之前城牆上的表現已足夠雙方毫不猶豫地置對手於死地。

他一爪穿心之後,順勢一扯,足以把整個人體軀幹從心口撕裂到小腹的爪力透出,從前胸到後背,連羅在心背後的戰袍披風都被撕成了銀白色破條,飄舞向兩邊。

嗯?

銀白色?

沒有血?!

燕子沖乍覺有異,那橫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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