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滄海明月,天人七宿 第二十九章 還成太虛道貌,地澤鼓琴泛舟

「兵魔神和女神之淚互相制衡,所以一旦兵魔神啟動,魔性生髮,有很大可能會使女神之淚顯出異象,就能被我們循跡取得。」

焱妃十分平淡的說完了這段話。

方雲漢見她這麼坦誠,不由問道:「你對這件事情好像根本不在乎?」

焱妃神態從容地答道:「我本來就是陰陽家的叛徒,有什麼必要繼續為陰陽家的事情掛心嗎?」

方雲漢更有些好奇了:「那他們又為什麼會派你到這裡來,你又為什麼會願意來?」

「他們會讓我來,是月神的打算。她過來告訴我關於夫君的死訊,又用我女兒作為威脅,要我來為陰陽家這一次的謀划出力,但是她不明白,其實我並不擔心月兒的安全。」

提到自己女兒的名字,焱妃的眼神柔和了許多,「東皇是一個只看重天賦的人,對他來說,一個人只要天賦夠好,就能得到更多的容忍。」

焱妃本身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她說出這樣的判斷,自然有足夠的信心。

「而月兒,她的天賦更遠在我之上,只要東皇見過了她,那麼,她的地位必定會迅速拔升為陰陽家最尊崇的一個類別。」

「所以,無論我做出什麼事,東皇或許會對我做出更重的懲戒,卻絕不會因我的作為,而去傷及月兒。」

方雲漢聽她說的篤定,卻只是淡笑一聲,道:「但是,你仍然接受了這個任務,前來樓蘭。以你之前的表現來看,想必是對你和你女兒現在的狀況還很不滿,想要尋找可以打破這個局面的方法。」

聽到這話,焱妃眼中柔情盡散,眉間微微皺起,說道:「不錯,月兒在陰陽家,生命安全或許不必擔憂,但,我不確定東皇會不會對她在其他方面施下咒術。」

方雲漢道:「比如,洗去她從前的記憶,讓她更忠心於陰陽家?」

焱妃輕嘆,道:「看來道長對陰陽家的了解,比我所想的要更深一些。對於那些擁有卓絕天賦而又不肯向陰陽家歸心的人,東皇幾乎必定會選擇,讓他們回歸到心神純白的狀態。」

「呵。」

方雲漢笑道,「高月公主么,依稀記得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那樣的小姑娘,如果失去了從前的記憶,變得心如冰玉,也不是貧道樂見的模樣。」

這也就可以算是已經答應了幫助高月的事情,焱妃現在對此並不抱太大的希望,但仍然覺得心中輕鬆了一些,欠身施禮:「多謝道長!」

這幾句聊完之後,方雲漢回頭看了一眼那座高塔。

先不論天書到底是否真的存在,光是當日曾見過的那三座仙山景象,就足以讓他產生濃厚的好奇。

東海仙山,他也一定要去的,若尋得女神之淚在手,或許能在某些方面起到奇效。

不過,要激出女神之淚,卻未必要激活這座兵魔神。

陰陽家所謂的魔性,在方雲漢看來,實則是一種強烈的負面情緒,或許就是當初蚩尤殘存在這些物體上的些許意念力量。

而兵魔神雖然廣大,在方雲漢的精神感應之中,卻已經是滿滿的衰朽之氣,也許那些機關的外表還看不出銹跡,但是內里的質量,一定跟當初剛被鑄造出來的時候,有天壤之別。

「要說魔性的話,現在整座兵魔神的魔性,也未必比得上這一把蚩尤劍了。」

方雲漢橫起暗色劍身,抖落了劍上捆縛的幾根殘餘鐵鏈,左手的手掌在粗糙冰涼的劍身上拂過,那些暗紅色的氣流從劍身上多處湧出,盤旋竄動,使得整柄重劍發出異嘯。

焱妃在一旁看著,說道:「但是只憑這把劍上的魔性,顯然還不足以激起女神之淚的反應。」

「也許就只差了那麼一點。」

方雲漢語氣深緩地說道,「而這一點,並不必從兵魔神身上來尋。」

他驟然旋身而起,腳尖在高塔之上輕點兩次,就到了塔頂。

站在塔頂身上,足以俯瞰整個樓蘭古城的建築,方雲漢環顧周遭,右手橫劍,左手並成劍指,忽然反手點在自己眉心,雙目隨之閉合。

焱妃向院外走了幾步,仰望方雲漢的動作。

以她的眼力,能把數十丈外,渺渺高處的方雲漢,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也能看到那左手指尖觸及眉心時,一個極其微小的太極圖,在指尖輕輕旋轉。

接著,方雲漢的劍指緩緩向前移動,兩根手指尖端像是夾住了線頭,從他眉心中,抽出一道殷紅細線。

焱妃心頭一顫,神情一震。

很難說清楚,她初見那一痕嫣紅之時,心中的感受。

嫣然如血,璀璨如玉,輝映如湖光山色日星月輝。

那一條纖細的紅色,竟然顯現出極致華美的觀感。

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深入本能的亢奮與恐懼,兩種極端的情緒交雜著,使得焱妃下意識的將雙手捏起了印法,瞳孔顫抖著,好像突兀的被投入了一片獵場之中。

既是獵物,也是狩獵者,是狡猾,是兇殘,是慧黠,為生存,為溫暖,為狂歡。

在這種感官的刺|激之下,焱妃腳下那片剛被翻新過的土地,那些散碎的草葉,古老的高塔,坍塌的閣樓。

都好像蒙上了一層妖異野蠻,壯闊唯美的氛圍。

倏地,劍聲入耳。

焱妃驚醒過來:「不對。」

她迅速撤掉了印法,壓抑住自己向高塔頂端投注的心神,周圍妖野變異的環境氛圍,立刻消失。

『果然,那紅色細線本身並不具備太強的力量,只是層次太高,一旦關注,會使人自己產生深層幻想。』

焱妃暗暗念誦安神靜心的咒法,心中後怕。

如果剛才再晚一點察覺,她就會被自己的力量營造出來的幻境困住,自己打自己,即使不衰竭到死,也要走火入魔,元氣大傷。

「這樣的魔性,太鮮活了。」

翹曲的長睫眨動,焱妃想不明白,「這個道士,體內居然有這麼詭異的魔性。」

她目光一轉,就看到剛才振劍發聲的蓋聶,也正注視著高塔頂端,過了一會兒,沉重的閉上眼睛。

高塔之上,方雲漢左手劍指距離眉心,已經拉長到兩尺間隔,那一絲嫣紅細線,徹底被他從眉心之中抽出。

殷紅細線如煙如藻,在指尖上柔順擺動著。

「呼———」

方雲漢吐了一口長氣,吹的紅煙飄移向前,卻偏偏不曾有半點散去的跡象。

這就是他不久之前在體內發現的一樁隱患。

別看這紅煙在指尖飄動時柔順如綢,這些東西在人體內的時候可絕不是這種模樣。

方雲漢在緩慢練虛的過程中,第一次察覺到的時候,那就像是看到細不可說的紅絲如蟲,纏繞在自己的腦子上,潛藏在五臟六腑、每一寸肌骨之間。

那種感覺,實在不堪回首。

好在,很快他就發現,這玩意兒品質雖高,神鬼難測,可分散在人體內的時候,因為濃度太低,根本不至於造成什麼明顯影響。

而且根據這一段時間的觀察,大概只要不像主世界那些人一樣,對著紅蓮神像,三跪九叩的話,這種魔性就不會獲得成長。

又細細的看了這紅煙幾眼,方雲漢左手一抹,就將這一線煙紅,抹在了蚩尤劍上。

剎那間,兩股魔性|交匯碰撞,蚩尤劍瘋狂吼嘯,在方雲漢手中震動欲飛。

這一次的劍嘯,洪亮可比雷鳴,遠遠傳開,聽在樓蘭人耳中,像是數十隻野獸虎嘯狼嚎時,又有鐵鼓銅鑼金鐘,一併振動。

高塔之上,劍指蒼天,紅光淺薄,卻直透雲中,凝而不散。

這魔邪劍光一起,樓蘭百姓盡皆仰望。

樓蘭大祭司正在城中踱步,艱難抉擇,苦苦思索保全百姓的方法,突然覺得懷中一熱,被她收起的龍魂寶珠,滑出衣裳,自行竄飛。

「龍魂。」大祭司驚叫一聲。

龍魂,龍魂,此番寶珠飛天,當真化作龍影。

一條仿若由金沙雲霞匯聚而成的神龍靈氣,發一聲長吟,飛向城外。

這條龍如氣如光,飛行絕跡,速度之快,任何人抬頭看去都只能見得一點光影,根本追之不及。

城外黃沙滾滾,難見綠洲,距離樓蘭古城,不遠的地方,雲霞金龍從天而降,沒入黃沙之下。

深埋於這地下十餘米的地方,原來也有幾座古老殿堂。

只是不知哪年哪月,已經被黃沙覆蓋,樑柱石磚之間都塞滿了沙土,唯獨一座緊閉殿堂內,黃沙未能侵入。

這裡有一座石台,台上供奉著布滿龍紋的一個石質圓球,還有一件仿若由藍色寶石雕琢的掛飾,放在圓球旁邊。

龍魂不受物質實體所限,直接匯入實質圓球之中。

小小的石頭頓時變得柔軟起來,緩緩舒展身體,居然是一隻形貌奇特的小獸。

這隻小獸從石化狀態中恢複之後,將身子抖了三下,頭部一頂,便將那幽藍寶石項鏈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