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陰山下,城國如荼 第十章 中土的悠閑帝皇

大齊皇都,坐落在數道險峻山脈分割出來的沃野平原正中處。

自古以來,這一塊平原都被稱之為龍興之地,可謂是歷代中土皇朝的腹心。

而大齊的皇都既能坐落於正中,其雄峻壯闊之處,也無愧於橫蓋四野、睥睨千山的地位。

這一座城池,歷史悠久,分為平民百姓居住的外郭城,皇親國戚居住的宮城,及帝王嬪妃所居的皇城三個部分。

宮城和皇城位於整座城池的北部中央,外郭城的各坊,從東、西、南三個方面,拱衛著帝王居所。

城中東西走向的大街,有十四條,南北走向的大街,有十一條。

街道交織,將整座城池分割如一座座方塊狀的坊市。

不同於一般城池,只要進了城門就能見到街道兩邊商鋪喧囂的繁榮場景。

在大齊的皇都,如果從南城門進入的話,走在僅寬度就有百米左右的廣闊大街上,兩邊是見不到什麼小型攤販的,就算是有商鋪民居,也都是庭院深深,古樸高雅,皆俱一番不俗的端莊情調。

若要見到其他城池中那樣喧囂熱鬧,充滿煙火紅塵之氣的景象,就要到皇都的西南、東南兩角。

在那裡,花燈面具,小兒玩物,綾羅綢緞,首飾車馬,來自大齊各地乃至大齊以外的各色小吃,凡能想到的衣食住行之享受,皆可在這裡找到對應。

花街柳巷,紅袖招展,自是不必多提,許多酒樓食肆,甚至是得到官府特許,可以通宵營業。

四海內外的珍奇寶物,也隨著遠來的行商,在其中鋪展開種種交易。

一架以深藍色綢緞為簾的馬車,行在東南坊市間,馬蹄聲聲緩慢,車軲轆轉動,木輪壓過石磚,平穩悠閑。

駕車的人,是一個蓄著短須的中年人,身形偏瘦,黑髮盤束,用黑木簪從其中穿過,黑衣黑褲,上身雖是窄袖,卻略顯寬鬆,一雙指甲略顯寬方的手掌,虛握著韁繩,自然把握馬車的速度和方向。

此人眉目疏曠,正視前方,雙唇緊閉,即使只坐在車夫的位置,也像深藏在古樸森嚴廟宇之中的隱者,與周圍的喧囂本該是格格不入,卻又隱藏的很好,使人下意識忽略他氣質上的異常。

馬車中坐了兩個人。

一個是坐姿端正,皮膚有些粗糙的青年男子,腰背挺拔,隆肩直脊,身著華貴長袍,可是寬袖之下,卻還隱著一雙護腕,軍旅之氣不加掩飾。

坐在這青年男子對面的,年紀應該要比他大上一輩,但養尊處優,細須精修,雙眉凝長,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料氣息,近似於古木新葉的味道,乃是西海群島進獻的鮫棲香。

傳說西海有鮫人,歌聲曼妙,身懷異香,如果鮫人在海中受傷,上岸躲避,血液滴落在岸邊樹木上,就會在樹木表面形成抹不去的血淚痕迹。

這種樹生長到百年之時,採集新葉,借著正午三刻的陽光晒乾,塞入活魚口中放生。

有緣者,一兩年之後就能從魚腹得香。

這種香料極其難得,即使西海那邊有人早就改良了寄魚得香之法,所得產量仍然極少,縱使在宮中,也只有皇帝專享。

這個壯年男子的身份不言而明,正是如今大齊的皇帝,豐晉倉。

「子安,你也在北境呆了好些年了,既然回來了,就多放鬆放鬆,別總綳著,你跟我出來一個多時辰了,動作一點都沒變過。」

豐子安端正坐姿不改,雙手從膝蓋上拿起,在空中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回了原位,道:「其實兒臣很放鬆,只是習慣了這樣坐著,換個坐姿的話,反而不適。」

豐晉倉頭往後仰,左手揭開窗帘,偏頭看著外面,用非常省力的說話方式,低聲道:「那也隨你吧,不過在外面就不要兒臣兒臣了。」

「是。」豐子安仍然有些拘謹。

古人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其實,豐子安算是幸運的那種,他的父母感情甚篤,後宮妃嬪人雖然不少,但也絕不算多,絕少勾心鬥角的事情。

皇子公主之中,至今成年的也不過只有兩個,大皇子早就定了儲君的位置,與他這二皇子當年同拜相國龍稼軒為師,感情甚佳,更不存在多少傾軋。

只是豐子安畢竟在北境待了好些年,回來這段時間只覺得處處不適應,連帶著與皇帝也有些生疏。

偏偏皇帝自己不覺得哪裡生疏了,言談甚為親近,讓豐子安在相處的時候,常有些不知所措的地方。

豐晉倉落下窗帘,看著自己兒子的模樣,鼻腔里沉嘆一聲,道:「算啦,讓你跟為父一起出來遊玩,好像更放不開。那遊玩散心的事情就先放在一邊,咱們去辦正事吧。」

豐子安精神一振,說道:「要回去了?」

豐晉倉搖頭說道:「不,去找你的老師。」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駕車的人聽到了,馬車就微微提速,不久,一個轉向,周圍的環境從繁榮喧囂漸漸變得人聲稀疏,車輪滾動的聲音變得明顯起來。

大約在一刻之後,馬車速度又漸漸放緩,停下。

車夫側身讓位,一手撩起車簾。

皇帝父子下車,映入眼中的,就是相府的匾額。

豐晉倉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了,相府的門房也認得皇帝,慌忙向前幾步,躬身行禮,道:「恭迎陛下。」

豐晉倉微微頷首,道:「相國呢?」

「相國在園中。」

門房自然而然的轉身,背稍微躬著一點,為豐晉倉引路。

豐子安緊隨其後。

那車夫卻也不想著看守馬車,把韁繩隨手一扔,跟了上去。

早已另外有人去通知龍稼軒,等皇帝走到花園門口的時候,龍稼軒已經出園相迎。

「陛下。」龍稼軒拱手,道,「歲末已至,陛下怎麼今日有暇到微臣府中來?」

他行禮之後,看向豐晉倉身後,打了個招呼,道,「二皇子,夏侯,久違了。」

豐子安也拱手道:「老師,子安有禮了。」

那被稱作夏侯的黑衣人,只點頭以應。

「哈哈,不在朝堂,不拘君臣之禮,我不稱朕,你也不要稱陛下。」豐晉倉說著,一邊走向園中,一邊轉頭掃了一眼門房。

龍稼軒會意,袖子一揮,周圍侍者便全部遠離此處。

豐晉倉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亭子里,非常熟練的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一手持茶杯坐在冰冷的石凳上,道:「你這園裡也沒幾株花是四季常開的,坐在這兒,就賞那一棵老梅樹嗎?」

龍稼軒淺笑道:「再過幾日,臘梅清香,一樹足矣。」

「唉,也是,太多太大的東西,看遍了之後單調也無聊。」豐晉倉望著那棵梅花樹,口中說道,「今年各地賀歲的東西,又是那些千篇一律的玩意兒。」

龍稼軒落座,道:「各地官吏未曾將太多心思放在揣摩上意,搜尋奇物賀歲逢迎的事情上面,豈不正是表現出朝政清明,陛下聖治,令百官安心實幹,百姓也少受煩擾。」

「呵呵,什麼東西被你說來都是特別好聽。」

豐晉倉雙手合握那一隻小小的茶杯,在掌心裡轉了轉。

離了暖爐熏香的馬車之後,一路走到這園中,身上倒是有些涼意,他借著茶水的熱氣暖著手,說道,「那你說說你那位老朋友吧。」

龍稼軒道:「陛下是說,武京?」

「是當年在這城中擺下擂台的陳武京也好,是大商會會長陳五斤也罷。反正他現在,是那玄武天道的陳副會長。」

豐晉倉沒有轉過頭來,目光還在老梅樹上,道,「他和當代海皇一起入京,這件事情可比那些雞毛蒜皮的賀歲之禮緊要得多。」

龍稼軒也為自己倒了杯茶,道:「大商會是受朝廷眷顧而成勢,這些年來,商會與朝中刑部、戶部等,可謂合作無間。陳兄主理那玄武天道的事務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所有加入玄武天道的拳師,得到統一的調度,配合各地府衙,更有效的抵禦、擒殺變異生物,功勞不小。」

豐晉倉輕笑:「副會長能放手施為,顯然是那會長的態度與他一致。看來他們對朝廷還算……」

齊皇眉頭挑了一下,「滿意?」

說出這個詞語,他意味莫名的帶笑飲了口茶。

「現在看來,他們對朝廷還是十分信賴的。」龍稼軒換了個詞來形容,「畢竟,這一代的海皇,也是長羅侯世子。」

「是啊,只是從前的那些海皇,又有哪一個在乎他們自己的出身?」豐晉倉看向站在亭外的豐子安,「子安,那位方海皇曾經趕赴北境,與你有過一場並肩作戰的情誼,你對他的感想如何?」

豐子安聞言,雙眼一垂,未曾有太多考量就說道:「我對他印象最深的一點是,他能與北境的將士感同身受,能為那些普普通通的兵卒動容。」

「你是從這個角度看他。」豐晉倉若有所思,「你試探過。」

他用的並非疑問的語氣,豐子安卻低頭答道:「是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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