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狂歌凌霜,天下第一 第三十九章 天山雪海一決

江湖中任何一門神功絕學的創造,都需要漫長時間的積累,即使是看起來只存在於一剎那間的頓悟,也大多屬於厚積薄發。

何況,一門有著固定方向和標準的內功,不同於那些可以隨心所欲去創衍試錯的外功招法,因為涉及到人體內在那些最柔軟脆弱的地方,在推演進度的過程中要更加小心,要將種種內氣的運行全部考慮周到。

所以,形成一門成熟普適的內功心法,所消耗的光陰,往往都要以年來計算。

方雲漢提出那個要求的時候,其實是做好了,在三個月之後,只能拿到一個雛形、一種框架的準備。

可是事實證明,他還是低估了護龍山莊里聚集的這些人。

不得不說,真正將整個武林,一個時代的高手全部聚集起來之後,他們能夠發揮出的智慧,遠遠超過了簡單的人數相加的計算方法。

也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江湖武林,從百年前以來,已經壓抑了太久的緣故,當這些局限於自家流派的人,有了遍覽各家最上層秘傳的機會,驟然間打破從前的藩籬,思想的活性,會隨著交流的進行,越來越蓬勃向上。

有時,其中一些人靜下心來想一想,都覺得自己最近一天之內迸發的靈感,增加的理論底蘊,抵得上從前數十年的冥思苦想,實在是如有神助。

在對立辯駁之中得到的種種啟發,連他們自己也深感驚訝。

於是,在剛過兩個月的時候,方雲漢就得到了那些人交出的一份答案。

著手驗證後,臨時找來的一些八十多歲的老者,四五歲的小孩,殘疾人士,雖然未能在短時間內練出內力,但都有了微弱的氣感,只要堅持下去,練出內力,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既然驗證了這門功法符合要求,方雲漢也沒有食言,他將自己修鍊過的所有功法,全部刻在幾塊石碑上,供人研習。

就連一以貫之神功,也寫在其中。

隨著進度推升,這幾個月以來他解構自身內功,推衍心功法的進度也完成了不少,雖然還不能說是達到當下階段的完美狀態,至少已經超出原本各門功法的局限。

自在門功法那種詛咒式的限制,也已經被他體察,修改。

現在他所留下的這門一以貫之成功,就算是七八個人一起練,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當然,想要練成的話,難度卻是不降反增。

這些功法的出現,無疑掀起了眾人新一波研習的熱情。

雖然方雲漢的武功不像他們事先想像的那樣,是一門隱秘而強大的絕世神功,而是多門功法的合併,但是,這多門功法中,隨便哪一個拿出來,也足可以跟八大門派的鎮派神功相提並論,甚至猶有過之。

更關鍵的是,這些武功中體現的思考脈絡,都跟他們所熟悉的大明各派功法思路不同,但從其中奇經八脈、周身諸穴的理論來看,又絕不像是發源於華夏以外的地方。

不禁使這些高手們在觀閱時,產生一種像是見到異父異母、素未謀面之親兄弟的奇特心情。

護龍山莊的這場盛會,應當還要再持續幾個月的時間,即使到了他們的靈感已漸漸困頓時,只怕也不捨得草率離去。

可是另一邊,當燕狂徒人物模板的進度條,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位置,卡了三天之後,方雲漢已經決定離京,趕赴天山。

各派上層秘籍和那些研討記錄,整理過後,裝了整整兩輛大馬車。

而他此次離京,隨行的只有三人,蕭王孫、無痕公子和黃雪梅。

黃雪梅隨行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前兩者,則大約是想去做個見證。

他們從京城出發,一個多月之後,才看到天山的邊界。

天山遼闊,流水千道,水木豐茂,其間也有許多古城小鎮。

馬車就停在一座古城之中,無痕公子的軟轎跟在後方不遠處。

方雲漢掀開車簾看去。

從近到遠,城外的地勢從低到高,那些近處的山峰,還可以見到流水如玉帶,青翠叢林披在重山之上。

而遠一些的地方,山峰的顏色從深到淺,往往經過了半山腰一層青藍地帶的過渡之後,頂端便是皚皚白雪的妝面,立在層雲之間。

對比著手中一張圖卷,方雲漢的目光落在了左起的第三座雪峰上,道:「消息無誤的話,朱無視現在就在那座山頭上。」

「天山啊。」蕭王孫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往那邊看了看,說道,「雖然看著不遠,但恐怕實際距離還在百里之外,中途應當已經沒有什麼像樣的城鎮了,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不用了,這一路上坐馬車過來,本來就是休息,我實在是已經休息的太充足了。」

方雲漢捲起了那張圖,就用柔軟的圖卷,輕輕的敲了敲自己右邊的肩膀,仰頭看天,說道,「天色還早,等我打完了這一架,回來再吃晚飯吧。」

他說走就走,毫不拖泥帶水,等黃雪梅從馬車上跳下來的時候,他的身影已經淹沒在行人之間,依稀的幾次浮現之後,就徹底消失在長街上。

蕭王孫在小姑娘身邊說道:「要不要遠遠的跟上去?」

黃雪梅也向遠方那些山頭眺望了片刻,說道:「不用了,我就在這裡休息,兩位前輩如果要去的話,請自便吧。」

小姑娘禮貌的向兩人點頭致意,之後,就抱著琴走進了客棧。

無痕公子坐在轎中說道:「看來這個小丫頭,對他擁有十足的信心啊。你呢?」

「我?」蕭王孫轉頭看了看那邊的幾輛馬車,道,「這些珍貴的東西,總不能無人看顧吧,我也就不去了。」

黃衣老人跟進了客棧,去幫著黃雪梅,與掌柜的交涉幾輛馬車安置的問題。

無痕公子坐在轎中,一柄紙扇敲了敲手心,不曾跟進客棧,但也不曾繼續向著那座山頭的方向去。

百里的距離,對方雲漢來說,也算不了太遠,黃雪梅他們在客棧里安置好,吃了午飯之後,另一邊,方雲漢已經開始登山了。

那是一座千丈高峰。

山腳下的時候還好,周圍的色彩尚算豐富,雖然大多是岩石深沉的色調。

而從半山腰往上,就基本是常年被冰雪覆蓋的狀態,一眼看去,茫茫純白。

若回頭望,或許還能見到下方雲霧翻滾的景象,在這裡,無論是朝哪個方向看過去,都看不到太多雜色,就像是一片落在高空之中的白色海洋。

難怪在當地人口中,也將這裡稱之為「雪海」。

不過這山上的地勢,還是有一些明顯的凹凸轉折,或是小型的斷崖。

朱無視是將素心的冰棺放在一處寒冰洞窟之中,他現在應該也在洞內。

方雲漢手中,有密探和風媒組織在當地人口中徵詢製作的地形圖,詳細指明了上山之後的路線,足可以找准通向那寒冰洞窟的途徑。

道路崎嶇,山上雪滑,低溫彷彿使人體所能感應到的時間也隨之拉伸,覺得這條路甚是漫長。

方雲漢走著走著,漸漸來了興緻,收回了護體真氣,肩背上逐漸落了厚厚的一層雪花,髮絲間也染上了一片片白華。

襯得他黑髮愈黑,雙眸如同深沉而明澈的玉。

越是往高處,空氣也逐漸變得稀薄,方雲漢在前進的過程中,左手拿著那張圖,右手掬了一把雪湊到嘴唇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冰涼的空氣沁入心腑,無聲的笑了笑。

他前世也曾經爬過高山,只是那個時候,簡直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個團,生恐有一絲冷風鑽了空子,就會留下針刀刮過似的痛楚,哪裡能像現在這麼放肆。

雖然收回了護體真氣,但他的體質早已經得到了全然的改善,洗髓換血,能夠感受到冰涼,卻不會被這涼意所傷害。

沒有了那些累贅的防護衣物,只是輕薄內襯,一襲長袍,使他更有一種,近似竹杖芒鞋輕勝馬,天下無處不可去的自在。

不久之後,他前方出現了一片顯然是被人工修整過的緩坡。

在此處引頸向上,已經隱約可以看到,這一段緩坡上方,存在一個碩大的洞窟。

隨著方雲漢繼續向前,洞窟的全貌逐漸展露在他眼中。

斑駁的內壁岩石,黑黝黝的洞窟,還有洞窟前的一座雪人。

洞窟與斜坡之間,有一片平地,平地上的積雪已有尺許高,當方雲漢一腳踏上了這塊平地的時候,動作便靜了下來。

他端詳著那座雪人。

說是雪人,其實明顯能看出來,那是有人跪坐在那裡,時間長了之後,白雪積累,將衣物和五官掩蓋大半,才會形成現在的樣子。

那人的五官看不清晰,但是,在這個人雙手之中,各拄著一把劍,一把劍身散發出紅色的熒光,另一把劍,劍身寬大,隱隱之間,有慘綠色的凶戾之氣環繞。

周圍的雪花,若有靠近了這兩把劍的,就會被劍氣所摧,憑空消散。

方雲漢看著看著,皺起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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