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狂歌凌霜,天下第一 第三十一章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光陰一去如流電,日升月落又新天。

剛立下約定的時候,覺得時間還算寬裕,可真正到了這一天,又會覺得這兩個月的時間,就像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夜未眠的皇帝,早早的來到了奉天殿前。

本來曹正淳成為東廠督主之後,宮裡的防禦要責也都被他包攬把持著,他死了之後,如今常護衛在皇帝身邊的,就成了在他離開京城之前大力舉薦的洛菊生。

這位三十六省的文武狀元,不但按摩的手法獨到,其實也很有些才幹。

更關鍵的是,他對皇帝表現的一直很忠心,在曹正淳死了之後,這忠心就更純正了。

因為皇帝直接把錦衣衛的調度職權交給了他。

在東方日出之際,早從一身白衣,迫不及待的換成了錦衣衛都指揮使官服的洛菊生,急匆匆的趕到奉天殿前,向皇帝稟報。

「錦衣衛已經在京城之外,距城門五十里,三十里,二十里,十里,五里處,都布下了人手,一旦發現疑似那方雲漢的車馬,立刻呼喊相告,告訴他天下高手全都聚集在護龍山莊,並指引他護龍山莊所在。」

「嗯。」

皇帝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盯著剛升起的太陽出神片刻,等到眼睛感覺酸痛時,他才回過神來。

眨眼緩解了那種酸楚之後,皇帝停頓了一會兒,轉過頭來時,已經是一副傻子都能看出來的讚賞神情。

他看著洛菊生,道:「洛愛卿,朕吩咐給你的事情,你總是能夠完成得很快,對比從前那些人,你若不是比他們更用心,那就是比他們更有能力,很好!」

「看來從前沒有一個確切的官位在身,實在是太委屈你了,就算是現在的職位,或許仍有些大材小用。」

洛菊生大喜,連忙說道:「都是皇上英明神武,微臣只需聽令行事,所費的心力,不值一提。」

皇帝淡淡說道:「不要妄自菲薄,朕說你未來不會止步於此,你就有這個能力。」

「是,是。」洛菊生連聲,答應下來,為表忠心,又道,「只是錦衣衛派出了這些人手之後,防守起來就不算嚴密了,今天竟然要有大事發生,是不是再調集禁軍?」

「如果那人真要再闖一次紫禁城,所謂的禁軍,能發揮什麼作用嗎?」

皇帝臉色沉了下來,「禁軍的刀槍弓弩對他而言,跟撲面的和風細雨怕也沒什麼區別,當初曹正淳和段天涯他們攔不住,今日給你兵馬,你就能攔住了?」

洛菊生知道自己一時得意忘形,說錯了話,脊背上頓時起了一層冷汗,道:「如果那狂徒真敢再闖宮禁,微臣縱使不敵,也誓死不退。」

「誓死?」皇帝臉色深沉的盯著洛菊生看了一會,對方只低著頭,不敢跟他對視。

皇帝看他戰戰兢兢的模樣,心裡本該是理所當然的尊貴高傲,卻不由自主的將心思偏到了其他地方。

這洛菊生也是堂堂男兒,一方高手,可是他在九五之尊面前的表現,莫說是跟方雲漢、鐵膽神侯相比了,就算是比口口聲聲自稱老奴的曹正淳,其內里的骨氣,也差的太遠。

這人當然是人才,卻不是大才。

可惜,真正是大才的,他這皇帝也沒辦法去擺布。

年輕的皇帝想著那幾個人,心中既感到忌憚、痛恨,可在那最深的仇恨底下,還藏著一絲瞞不過自己的欣羨。

兩個月的時間,他日日夜夜的回想著那一日,終於想明白了那人為什麼會對皇帝的位置不感興趣了。

你掌握天子權柄又如何,我卻掌握你的生死。

那是比他一直以來最忌憚的皇叔更放肆,更狂傲,也更霸道的人物。

如此,到底是誰該羨慕誰?

「你不用擔心太多,他這次來京城,就只是為了那些武林中人罷了。」

皇帝心裡的念頭很多,但他那無知昏君的樣子偽裝了多年,收斂這些念頭,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那樣的權柄離他太遠,也不該是他的道路,但他現在能夠觸及的東西,就該收回、握緊。

所以他又拍了拍洛菊生的肩膀,以示親近、信重,安撫這忐忑的下臣,並問道,「護龍山莊那邊,那些江湖人士怎麼樣?」

「因為段天涯提前點明了這次召集他們過來的原因,這三天以來,他們都在靜心準備。」

洛菊生半輩子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能見到那樣的盛況,他想著當時去探看的情況,說道,「微臣去看過了,那裡實在是高手如雲,那個人再是狂妄強橫,今日若是去了,應當也要陷在那裡。」

皇帝並無太多表示,只道:「希望如此吧。」

奉天殿前的日晷,隨著太陽漸漸升高,指針的影子開始變向。

京城之外五十里,兩輛馬車漸漸靠近。

其實就算是多了一個蕭王孫,原本的一輛馬車也能夠把這些人全都裝下,但是,總不那麼寬敞舒適了,所以這次出發返回京城的時候,方雲漢另買了一輛馬車,讓那三個密探坐前面那輛。

確切的說,是成是非和上官海棠坐在車廂里,而歸海一刀在駕車。

到了城外五十里的時候,幾個等在路邊的錦衣衛認出來後面那輛馬車,立刻放聲高喊。

只是他們喊了幾聲之後,才發現,那兩輛馬車並不是直奔城門的方向,而早就有所準備,正是沿著前往護龍山莊的路線奔行。

後面的那輛馬車中,蕭王孫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叫喊聲,開口說道:「還真是被你算準了。」

「最普通的合理推測而已,任何人,只要肯想一想,就能明白。」方雲漢隨口應答。

他還坐在那個靠左邊窗戶的位置,神態極其放鬆,天魔琴橫放在他膝蓋上,一手輕按,這副樣子,全然不像是要赴一場天下高手匯聚的戰約,而像是哪裡無所事事的公子哥要出門閒遊。

蕭王孫看著那張琴,道:「這一個月,你練了琴,參透了天意四象訣,還跟我一起修改了阿鼻道三刀,化為極烈之刀。假如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像,世上竟有人天賦高絕至斯。」

「我說這一個月里,我的天賦其實還一直在提升,你信嗎?」

方雲漢笑言一句,微微搖頭,說道,「其實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在武學方面,真正的天縱奇才,還大有人在。」

蕭王孫看他神情不像是在說假話,心中也不由得升起幾分疑思,卻不曾追問,道:「你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把阿鼻道三刀改成那個樣子,天賦比你更高的人,我實在無法想像,還是別庸人自擾了。」

「阿鼻道三刀,不也是順著你的思路在修改嗎?」

方雲漢指出,「你以帝王谷刀法的沉重孤冷,取代極端的恨意,我用天刀作骨,強催原本入魔之刀的鋒芒,以三者相互砥礪,衝撞出足夠熾烈的刀勁。」

「如此一來,如果歸海一刀以後領悟不到幾許天刀之明銳,就不可能擁有找你報仇的能力,而如果他能練成修改過後的極烈之刀,自然會有足夠的心智斬破迷茫,看出那段仇恨的真相。」

方雲漢雙手輕拍,「你可真是計算得明明白白。」

「後期的修改是在你手上,老夫不過是順勢而為。」

蕭王孫看著方雲漢拍手之後又去隨意挑動琴弦的模樣,不禁道,「你今天好像格外興奮,有這麼值得期待嗎?」

方雲漢反問:「正邪兩道,各派高手,齊聚於京城,等我去給他們一一戰下,這樣的事情,難道還不值得我期待?」

「老夫是覺得,你期待的不只是他們。」蕭王孫掐著自己鬍鬚的末端,道,「你是不是還覺得,等到了京城之後,就可以再見到朱無視,這次痛痛快快的分個勝負?」

「也有這個原因。」

方雲漢並沒有否認,「多姿多彩的各派高手值得期待,一個強勁的對手,更值得期待。」

他嘆了口氣,道,「可惜古三通死的早了些,而你又一傷再傷,傷及根基,蕭家人用不了凌霜心劍,恐怕要一年半載才能調養好。不然的話,這對手還能再多兩個。」

聽到他的回答,蕭王孫面色不動,只語氣中帶了些許笑意,呵了一聲,道:「那你那個更大的期待,只怕要落空了。」

「你是覺得他會逃跑?」

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面,有時方雲漢也會跟蕭王孫閑聊,知道過去鐵膽神侯七闖帝王谷,屢次退走的事情,此時卻不以為意。

「在帝王谷,在鏡映湖畔,跟在京城中是不一樣的。在京城,他是當朝皇叔,天下第一高手,皇室威嚴的捍衛者,朝野間正道的頂峰。那樣的他,即使可以敗,也絕不能逃,更不能是在面對我的時候逃跑。」

蕭王孫搖搖頭,道:「老夫不是說他會逃,而是說,他根本不在京城。你那兩天不是提到過嗎?他想救的人,這些年來應該是放在天山雪嶺的洞窟之中。」

方雲漢想了想,道:「他的功力,幾乎已經到了用之不竭的境地,運使輕功趕路,一個月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