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狂歌凌霜,天下第一 第十五章 金剛起意

嗒噠嗒……

天空中,雲層緩緩的移動著,日頭滑向西邊,逐漸昏黃的陽光里,夯實的黃土大路上,兩匹駿馬小跑前行。

馬背上,段天涯問道:「柳生但馬守怎麼突然回去了?」

宮本武藏在馬背上坐的鬆鬆垮垮,道:「那當然是因為我勸了他一下,他幡然悔悟,洗心革面,決定回去自閉……嗯,閉關苦練。」

段天涯聽罷,不做深究,順勢說道:「師父既然能夠勸走柳生但馬守,我也有幾句話想跟師父說一說。」

宮本武藏懶散道:「你想勸我不要去?」

「天涯的話也許不動聽,但絕對出自真心,我是覺得,僅有我與師父兩個人去尋他,絕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

段天涯滿目誠摯,面向宮本武藏,已經考慮了有一段時間的話,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我也見過師父你的劍法,可是,那方雲漢當日孤身一人橫貫紫禁城,只用了一把雨傘,一隻左手,斗過數千兵甲,仍神完氣足,我實在不知,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什麼樣的境界。」

這段話等於是明著說,在段天涯這個徒弟心目中,宮本武藏會敗給方雲漢,段天涯也已經做好宮本武藏要發怒冷叱的準備。

沒想到,宮本武藏的回應居然很平靜,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又仰天打了個哈欠,道,「但是,是勝是敗沒有那麼重要,我只是這個時候想去找那個人打一架,至於打過之後會不會贏,會不會死,這些東西我不會考慮,你也沒必要替我考慮。」

段天涯一聽,臉色驚變,雙眉一聳,手掌下意識的拉了一下韁繩,駿馬一聲低啞的嘶鳴後,停在了原地。

宮本武藏也拉了一下韁繩,轉頭去看他,道:「怎麼了?」

段天涯愣著,臉上的表情驚訝得就像是看到一隻殺人如麻的兇殘惡虎開始吃齋念佛了。

對於段天涯來說,宮本武藏也許可以算是一個好師父,因為對方確實將高明的劍術盡心傳授給他,時常為他點出缺陷,直抒道理。

但在他的心目中,這個好師父,同樣也是嚴苛、死板甚至毒辣的形象。

曾經因為有一個村漢無意中碰了宮本武藏的劍,他就不問緣由,斬下了那人的手掌。

在傳授劍術的時候,宮本武藏總是會順帶的講解許多設置陷阱,利用環境、對話擾亂對手情緒,趁機襲殺的手段。

這實在很不符合中原傳統認知中,真正知名劍客的風度。但在東瀛,反而另有一批人追捧這樣的做法,因為在他們的論調中,劍法就是兵法,兵法只為勝利。

為了勝利,從不憚於使用劍術以外的手段,而又不容許任何人質疑他「常勝不敗」的劍術名聲。——這才是段天涯的記憶里,宮本武藏的性格中最鮮明的一點。

這樣的人,居然會說什麼勝負不重要?

看段天涯愣了這麼久,宮本武藏又問了一聲:「你怎麼了?」

「沒什麼。」段天涯回過神來,道,「我只是覺得,師父好像比以前隨和了很多。」

「當然了,因為人在不同的年紀,就是不同種類的動物啊。」

宮本武藏回過頭去,兩腿夾了一下馬腹,駿馬繼續向前,段天涯跟上,聽他細說自己的心得。

「生而為人,年輕的時候就要狠毒,兇猛,才能夠打拚出自己的事業,中年的時候,就要懂得沉穩,虛偽,才能夠保住自己的名聲。」

說到這裡,今年六十二歲,外貌和神態卻像是二十六歲的宮本武藏,指了一下自己,「而如果幸運的活到了老年,那就一定是上天眷顧了。」

「既然是幸運的人,就不用計較那麼多,可以放肆一點,愚魯一點的生活了。」

段天涯聽得認真,問道:「那麼少年人呢?」

「少年人?」宮本武藏一聲哼笑,道,「童年少年的人,不過就是懂得更少、受到更多管束的老年人,像是我這樣的老傢伙,才是真正率性放浪,無理取鬧,童稚天真的人啊。」

「天真無理……」段天涯有些分不清宮本武藏到底是在自誇還是在自污,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有強烈的自信。

既然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也沒必要再勸。

宮本武藏說道:「話都說完,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那人到底在什麼地方了吧?」

段天涯從懷裡拿出之前在密探那裡得到的情報,說道:「他的目的地到底在哪裡,不能確定,但如果方向不變,腳程不變的話,我們最快可以在十一天之後找到他。」

「十一天啊。」宮本武藏扳了扳手指的關節,雙手一起握住了韁繩,道,「希望到那個時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

「走吧。」

他一甩韁繩,胯|下駿馬率先提速,狂奔而去。

段天涯緊隨其後。

黃土大道上掀起了一路塵煙。

……

宮本武藏的住處固定,早就掌握在護龍山莊手中,段天涯找宮本武藏的時候,只要按圖索驥,一路趕過去就行了。

而在另一邊,成是非與雲羅郡主的下落,雖然也時刻有人彙報,地點卻並不固定。

有探子受命去通知他們兩個,在某一地點暫時停留,卻還是讓上官海棠多改了兩次路線,比段天涯晚了三天,才找到他們兩個,說明原委。

「你是說,竟然有人強闖皇宮,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沒能抓住他?!」雲羅郡主有些無法置信的喊了一聲。

她第一反應並非是憤怒,而純屬是震驚。

這驚訝的一聲呼喊,幾乎都有些破了音,好在他們所處的地方是護龍山莊密探的據點,周圍的人已經被上官海棠遣出,倒也不怕泄露消息。

「鐵膽神侯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嗎,連他也擋不住那個什麼什麼漢?」

成是非也曾數次私下進出皇宮,倒並不覺得強闖皇宮太過驚世駭俗,只問了一下鐵膽神侯的事情,又嘟囔了一句,「怎麼會有人叫什麼暈漢,真難聽。」

「是雲漢,其為浩淼銀河之意。」上官海棠搖頭說道,「當時義父不在,他去處理天幽幫的事情,以寡敵眾,也受了傷,近期不便出手。」

雲羅急忙說道:「連曹正淳都打不過他,連皇叔都不敢輕易動手,找成是非過去又有什麼用啊?」

她身為郡主,本該關切自己的皇帝兄長,只是,一來剛才聽說皇帝並未受傷,二來畢竟皇帝不在眼前,眼下卻是更加關切自己情郎的安危。

上官海棠安撫道:「郡主你不要著急,我也提過這一點,而義父卻對成是非很有信心,他不會無的放矢的。」

「但是……」雲羅郡主還想再說些什麼。

旁邊的成是非聽到上官海棠說鐵膽神侯對他很有信心時,臉上卻已有掩飾不住的喜色,根本不關心敵人的手段,此時更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大喊道:「好,我們這就去。」

雲羅郡主一怔,氣惱的轉過頭去看他,伸手就擰著成是非的耳朵,說道:「成是非,你瘋了!你不是最膽小……」

「誰膽小,誰膽小?!」

成是非連忙大聲打斷了雲羅郡主的話,把自己的耳朵從雲羅手底下解救出來,湊近了雲羅耳邊,小聲說道,「別人還在呢,給我點面子呀。」

雲羅郡主看了上官海棠一眼,氣鼓鼓的轉過身去,道:「隨便你吧。」

「放心放心。」成是非一邊攬著雲羅郡主的肩膀,一邊對著上官海棠拍胸脯說道,「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了,我可是不敗頑童古三通的傳人,就連鐵膽神侯也看好我,還有什麼東西能難倒我嗎?」

上官海棠看著他們兩個相處的方式,忍俊不禁,連日以來的壓抑憂慮,也在這一笑之中,放鬆了許多。

但她還是提醒道:「其實義父的意思,並不是要求你設法擊敗那個人,只要能夠拖住他,讓他不要再肆意妄為。若是能夠救回一刀的話,那就最好了。」

「我知道了,你只要把路線告訴我,別的就不用多管了。」成是非大包大攬。

上官海棠看了一眼雲羅郡主,說道:「還有一件事,義父特意交代了,你去執行這個任務的時候,不要讓郡主跟在身邊。」

「什麼?」雲羅郡主第一個不依了,道,「海棠,我記得你以前是支持我們兩個的,現在連你也要拆散我們嗎?」

上官海棠辯解道:「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次的任務確實很危險。郡主,我不會強求你現在就回到京城,但是你可以先留在這裡,等到這個任務完成之後,我再和成是非一起回來找你。」

雲羅郡主還是不肯,說道:「不行,越是危險,我越是要跟著一起去。」

「哇,你怎麼這麼笨呢?」成是非忽然一臉嫌棄地說道,「這件事情對我來說當然沒有什麼危險,但是對你來說卻太危險了,你跟我一起去的話,說不定我們兩個就都危險了。」

雲羅郡主自覺處處都在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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