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狂歌凌霜,天下第一 第十三章 洛狀元之秘

上官海棠和段天涯都離開了京城,也就在他們離開的第二天早上,有一對夫婦回到了京城。

這個時候,皇帝正在浴德池中沐浴。

從前皇帝來這裡沐浴的時候,總是在一陣調笑玩樂,歡暢淋漓之後,才來袪除疲憊,享受香湯。

而今天,一夜未眠的皇帝來到這裡的時候,只是想要通過沐浴讓自己更精神一些,或許也存了藉助沐浴這個儀式,去除身上晦氣的念頭。

故而今日的浴德池中,沒有放鬆低笑,只有一片沉靜肅穆,幾個小太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服侍著皇帝。

曹正淳亦守在浴德池外。

一個小太監悄悄趕來,與曹正淳耳語幾句。

「曹正淳,有什麼事?」

小太監的話未說完,浴德池裡就傳來了皇帝的問話。

皇帝從前在沐浴的時候,是不會在意周圍出現什麼情況的,但是,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他時時刻刻都緊繃著精神,注意著四周。

從昨天奉天殿里的燭影,今早紫禁城中的朝陽,到現下裕德池裡的水花,外面站著的太監、宮女,他都有留心。

好像見了方雲漢那一面之後,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像往日一樣,只關注自身,理所當然的享受著眾人矚目。

真正高貴高傲,看重自身的人,才能對外界的各種變化不縈於心,不留痕迹。

才能以自己為主,安然的等待著旁人來向自己彙報,如果不來彙報,他也不在意,因為除自己之天子之尊以外,世上無大事。

而現在的皇帝,卻連燭火燃燒間一下噼啪的響動,花園裡突兀凋落的一片樹葉,周圍的小太監一個投向別處的眼神,都要關注,都要探究。

所以皇帝問的這句話裡面,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焦躁。

曹正淳卻察覺到了皇帝的這種情緒,所以他故意小步快行,響應這種焦急的問話,回答的時候吐字也很快,語調卻平直,清晰。

他道:「啟稟皇上,是洛菊生回來了。」

皇帝眉頭一皺。

曹正淳沒有抬頭,看不到皇帝臉上的表情,可他彷彿知道皇帝的疑惑,已繼續解釋下去,「洛菊生是三十六省文武狀元,也是老奴的把兄弟,他文采斐然,武功精絕,一身爐火純青的少林內功,佛門正宗,最善於養神理氣。」

「老奴想要讓他為皇上推拿活血,保養精神。皇上您看如何?」

皇帝臉上浮現一抹釋然,點頭說道:「你有心了。這個洛菊生,朕好像還記得,他真有這樣的本領?」

「絕無半點虛假。」曹正淳恭敬說道,「經過他的推拿,也能讓皇上好好休息一番,而且,他的武功實則不下於老奴,有他在,老奴也能告罪暫休,調養療傷,以備下一戰。」

皇帝沉吟數息,道:「好,等那狀元過來了,你就自己回去養傷吧。」

「謝皇上恩典。」

片刻之後,皇帝離開浴德池,見了洛菊生。

少林的推拿過穴之法確實有些門道,何況洛菊生本來就精修少林金剛指,在指法按摩這一方面,配合上大力金剛指的認穴,簡直是殺雞用了宰牛刀。

皇帝本來滿腹心事,一腔恨怒,一夜未睡,自以為憔悴難眠,沒想到在洛菊生的按摩之下,不消半刻,就已經沉沉睡去。

洛菊生趁著這個機會,迅速趕往東廠,面見曹正淳。

曹正淳之前在皇帝身邊陪了一夜,形貌狼狽,儀容不整,他離開了浴德池之後,也已經抓緊時間,洗漱熏香。

洛菊生來的時候,陪了皇帝一夜半日,不休不食的曹正淳,正在吃早飯。

紫禁城中當然不缺山珍海味,到了東廠督主這個位置上,他的吃穿享受,如果願意,就算與皇帝相比,也能不差分毫。

然而他只捧了一碗熬的粘稠的小米粥,像個普通老人一樣慢慢吞咽。

其實山珍海味,也多是華而不實,就算其中有些獨特的營養,吃的過剩了,反而對身體有害,清晨的時候,人的腸胃最能接受的就是這麼一碗平平無奇的穀物。

曹正淳從前就注重保養,昨天一敗之後,他在這些方面就變得更加細心。

細心才能養好傷,養傷才能一雪前恥,所以吃飯要排在報仇前面。

「洛兄,坐。」

曹正淳喝完了一碗粥,讓旁邊的小太監再去添一碗來,伸手引洛菊生落座。

洛菊生當仁不讓的坐了,抱拳道:「曹兄,我與夫人今天早上一回來,就聽說紫禁城中發生一場巨變,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清早的,這些掃興的東西之後再談。」曹正淳擺了擺手,道,「我現在只想先聽一聽,洛兄當時在書信中,屢次提及的那個重大秘密。」

提到這件事,洛菊生神色一整,就把剛才的疑惑暫且拋到腦後,他所要說的這個秘密,在他心中確實是最為重要,紫禁城中發生了再大的事情,也比不上他對這個秘密的興趣和分享這個秘密時的興奮。

「曹兄……」洛菊生正要說話,忽然語氣頓了一頓,眼神偏向房中其他人。

曹正淳會意,一抬手,門口的那些小太監都退了出去,把門也給關上了,只剩下一個鐵爪飛鷹,還站在他身後。

洛菊生見狀有些疑惑,他上次來東廠的時候,曹正淳最信任的人還是皮嘯天,這一次就換了個人了。

不過他也不會多問。

能成為文武狀元的人自然是個聰明人,他跟曹正淳名義上是把兄弟,實際還是曹正淳的麾下,對上司的決定太多置喙,容易惹人猜忌、排斥。

「曹兄自然不會不知,古來江湖上傳說中,有三把驚天地泣鬼神的神兵。」

洛菊生開始訴說那個秘密,他先用了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作為引子,「割鹿刀,天怒劍,凌霜劍。」

「傳聞這三把兵刃,都已經超過了凡俗的界限,到了一種神異的程度。」

「凌霜劍在鏡映湖之下,割鹿刀在帝王谷之中,多少年來傳說不滅,只有天怒劍,在上百年前,曇花一現,噬主失蹤。」

洛菊生的神情振奮起來,道,「這麼多年來,不知多少人在揣測天怒劍的下落,而我這次迴轉少林,機緣巧合之下卻發現……」

「天怒劍就在南少林!」

此話一出,曹正淳聳然動容,鐵爪飛鷹雙眼一垂,掩蓋了眼中閃過的一抹驚喜。

……

紫禁城的清晨將過,昨日的雨水潮濕,在今天的太陽炙烤之下漸漸蒸發,四處充斥著清新的空氣。

深宮中的皇帝酣睡,東廠里的人分享著一個絕大的秘密,而在護龍山莊的靜室之中,鐵膽神侯正一人獨處。

他在為自己治傷。

華貴的侯爺袍服褪下,赤著上半身的鐵膽神侯,有著強壯如同青年的軀體。

只是那寬厚的胸膛上,卻斜陳著一道凄厲的傷口。

這是一道刀傷,傷口上,還有一些隱隱約約的流麗彩色痕迹浮動。

這道刀傷美麗得不像是人用刀砍出來的,而像是有畫龍點睛的丹青妙手,精心的用畫筆描繪所成。

能夠造成這種傷口的,在武林中只有一個人,一把刀。

所以鐵膽神侯不能讓別人看到這道傷,他只能自己給自己上藥。

千金不換的極品金創葯散,倒在傷口上,在傷口之中積累了一道白痕,還有更多的藥粉灑落。

鐵膽神侯草草的用繃帶蒙住傷口,給自己包紮起來。

他包紮的手法並不精細,因為無論怎麼包紮,對這道傷口的影響都微乎其微,甚至那藥粉也未必沒有多大成效。

這道傷想要痊癒,只有靠渾厚的內力慢慢消磨。

即使是以鐵膽神侯的功力,只怕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養好傷口。

但是,在包紮完畢之後,鐵膽神侯用手掌隔著繃帶,輕按著這道嚴重的刀口時,卻止不住地露出了一身志得意滿,為山九仞,大勢已成,勢在必得的笑容來。

「蕭王孫~」

鐵膽神侯的聲音,在只有一人的靜室之中悠悠的流轉,傲然含笑,「下一次,你還能保住你的刀嗎?」

一句話說盡之後,鐵膽神侯的情緒,又漸漸的從高傲轉為感懷。

他目視前方,眼神漸漸變得溫和起來,甚至有一種幸福的意味。

前方其實只有一面光潔的牆壁,任何人對著死物流露出充沛的感情時,往往只是在睹物思人,或者乾脆是在做跟這個物體完全沒有關聯的思念。

在他人眼中,鐵肩擔道義、垂淚為蒼生的鐵膽神侯朱無視,正在思念一個女人。

「素心,再等一等,很快我就能讓你醒過來了。」

世間萬姓萬人的人生,都有他們各自的目標。

各人訴求不一,追求的高度不同,所認為的成功也有不同標準,乃至有時,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對成敗的看法截然相反。

但是,如果提起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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