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邊境神詭,千人一面 第十二章 舉杯擲壺,破邪箭上流火

「這天氣,越來越冷了。」

方雲漢撫著一棵樹,張口說話的同時,一團團的熱氣從口中噴出,遇冷凝結為霧,有幾縷霧氣觸上了樹榦,使得樹身上更多了幾許濕痕。

距離方雲漢抵達伏虎鎮那一天,已經過去了三日。

那天摧毀紅蓮石雕時所受的傷已養的差不多了,這日晨曦未露,他就已經站在營帳之外。

撫著樹榦的手鬆開,方雲漢走入林間,一雙靴子踏碎了覆蓋著厚厚夜霜的幾片枯葉,白色的寒霜顆粒跟那些被凍脆了的枯葉碎片,沾上了靴子的邊緣,又在下一步邁出去的時候,被別處的枯葉刮蹭掉。

從營帳向北深入了約有三十步,他停在了一棵光禿禿的大樹底下。

這棵樹,枝頭上的葉子已經落光,前方大大小小的樹木也基本都是這樣。

但,沒有了葉子的點綴,每一棵樹上卻至少都多出了三五根利箭為飾。

羽箭射中樹木的聲音時時響起,密集的像是漫天飄灑的雨水打在鼓面上。

有足足五百名神箭手,正在林中訓練。

在大齊的北方邊境,冬天來得比其他地方更早,去的也更晚,漫長的冬季,常常伴隨著大雪和寒風。

所以,如今雖然還只是九月份,伏虎鎮外的氣溫已經可以跟東海郡的三九寒冬相比了。

這樣的天氣裡面,弓箭手的狀態當然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羽箭在空中飛行的時候,受風的偏差也會更大。

不過,在這林子里發射的每一支箭,仍然精準的射中了樹身上的一個個記號。

方雲漢看了一會兒,讚許道:「不錯,可惜只有五百人。」

「這五百人,已經是我能調度的所有兵力之中選出來的精銳,一大半都是剛從鐵衣城趕過來的。」

豐子安來到方雲漢身邊,一邊看著那些弓箭手的練習,一邊說道,「其他人都達不到這個水準,到時候只是浪費了珍貴的符箭。」

方雲漢問道:「青山道長他們,製作了多少符箭了?」

豐子安道:「我今天凌晨的時候剛清點了一下,已經有一千五百零三支。」

方雲漢說道:「伏虎鎮中的幽魂也只有九百多個,這個數量的符箭,夠了吧?」

「還差不少。」豐子安搖頭,對上方雲漢不解的目光,解釋道,「其實,平日里打仗的時候,十支箭里能有一個成功殺傷敵手,就算是幸運了。就算這五百人全都是神箭手,也難以保證他們解決一個幽魂只需一箭。」

他思考了一下,像是在尋找一種能讓外行人最容易聽懂的說法,道,「就說一個最淺顯的問題吧,五百人一同發箭,即使他們每個人都能正中自己的目標,也無法保證他們每個人選的目標都是不同的。」

「就是說到時候可能會出現一個幽魂附體者身上,同時插了三四根箭的情況。」

「另外還有站位之類的問題。」

豐子安手上比划了一下,「要想保證精準度的話,弓箭手必須接近到一定的距離,此種情況下,他們的第一波箭雨,肯定只能殺傷最外圍的幽魂,到時候內部的幽魂定會發動反撲,或者乾脆自殺,捨棄軀體,化作更難被射中的黑氣。」

方雲漢沉默了一下,他在上回穿越的時候所得到的兵法謀略,更多講的是如何兼顧天時、地形、人心,達成兵力調度上的最優解,從大局上獲得優勢。

關於具體的弓箭刀槍在戰爭中的損耗、使用效率,這些應該是基層將官負責的東西,卻是沒有說的太詳細。

畢竟這些東西,所處時代不同,人員素質不同,器械質量不同,都會導致很大的偏差,是沒有一個固定標準的,都需實地實時查詢,才能瞭然於胸。

方雲漢想著,把一根手指點在自己身邊這棵樹身上,感受著那股冰涼,道:「那你覺得,大約要有多少支箭,才能開始圍剿?」

這三天之中,豐子安自己也針對這方面的問題仔細推敲過數十次,此時聞言,脫口道:「至少要五千支。」

他補充說明自己的想法,「因為這些幽魂的特性,一旦他們變成那種模糊黑氣一樣的狀態,就算是神箭手,能射中他們的機會也會大大降低。所以我們務求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他們最大的傷害。」

「甚至就是要第一波箭雨,讓每個幽魂身上都插一箭才最好。」

「我是準備,到時候調撥一部分符箭給其餘弓兵,他們射的不如神箭手精準沒關係,只要讓第一波箭雨的密度足夠大就行。」

豐子安握拳空揮了一下,似乎對自己這種設想十分期待,且為之振奮。

從這些死灰膚色的怪物第一次出現開始,豐子安就跟他們有了接觸,而從塞外游騎到伏虎鎮居民的這個過程中,豐子安的心情是越來越沉重的。

在刀兵、火槍等手段都使過,擊倒了前一批軀殼,卻害了另一批無辜的時候,豐子安表面上還能維持鎮定冷靜的模樣,心中卻多少有些想要自己先死、以逃避絕望未來的那種自暴自棄的想法。

試想一下,一群根本無法消滅、不斷更換軀殼的敵人,甚至會將本該被保護的百姓化為死敵,把身邊受傷的戰友化為怪物,若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下去,整個大齊都一定會受到難以排解的惡劣影響。

而如今,雖然還沒有徹底解決這批怪物,卻至少已經有了明確可以針對的方法。

這怎能讓他不興奮?

「五千支,也就是說還要七天。」方雲漢的手指一點點陷入樹榦,沉吟道,「劉青山之前說,只要三天時間,有殲滅敵人的把握,看來也是跟我一樣,不懂沙場用箭真正的演算法。」

「是。」豐子安點頭,「我之前已經跟青山道長聊過這件事情,他也表示,願意繼續再制箭七天。」

方雲漢說道:「他們繪刻符咒好像要用到一些特殊材料吧,光是之前帶的那一批,夠嗎?」

豐子安應道:「他們用的主要材料,原來是變異生物的血和骨頭磨成的粉末,我已經通知各地官衙,將他們當地捕殺的變異生物,暫且調來。龍山他們去負責這件事,應該足夠。」

龍山就是那三名黑衣龍衛中,領頭的一個。

「嗯。」方雲漢聽著,陷入樹榦的手指一勾,摳下來一塊樹皮,道,「將軍若是這邊沒有什麼要事,跟我一起去青山道長那邊吧,我有件事情想請他確認一下。」

豐子安已經從龍山他們那裡得知了方雲漢的一些事情,更感佩他直入伏虎鎮那一戰的威勢,滿口答應道:「這裡讓他們自己訓練就行了,方先生有事要說的話,我們這就一起去。」

他們兩人轉向營帳的方向,卻沒有直接去劉青山所在的軍帳,而是先靠近了伏虎鎮那條中線大路,在路邊上折了一根樹枝,然後才去見劉青山。

因為劉青山多次聲明,關於獨門秘法,不可輕顯,所以他們兩個並不入帳,而是喚劉青山出來相見。

「我想請道長看一看,這兩件東西的寒氣,是否有哪裡不同?」

方雲漢開門見山,把樹枝和樹皮交給劉青山。

兩件東西剛入手,劉青山並未感覺到異樣,但是看方雲漢說的鄭重其事,他思量片刻,左手托著那兩塊物件,右手以拂塵柄在其上點點畫畫,心中默念咒語,運用了一道拋舍外在形貌,只觀其中氣機流轉的咒法。

咒法一成,這兩件東西在劉青山眼中,就變成了兩團光霧。

老道士口中輕語:「也就是木氣、寒氣,至於其他的……」

他看了又看,神情漸漸嚴肅起來,左手一抖,拋了那塊樹皮,只看樹枝,道:「這樹枝之中,有一絲新近滲入其中的陰煞。」

「這根樹枝是從哪裡弄來的,是那些幽魂所在的地方?」

方雲漢搖頭:「只是在伏虎鎮外的路口,隨便一棵樹上折下來的。」

「這?!」劉青山一驚。

那個路口,距離幽魂聚集的地方至少有九十步左右。

「陰煞?」豐子安說道,「其實就在你們來之前,這裡發生過四面冷風都往伏虎鎮中聚集的怪事,應當就是道長所說的陰煞,這樹枝裡面的,也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吧。」

「不。」劉青山篤定道,「陰煞之氣跟草木生機是天然相斥的。如果只是混在風中吹過的話,是不會這麼容易沁入其中的。這應該是有一股陰氣在以更深沉,更隱秘的方式運轉時,逐步滲透進去的。」

「況且,我是最近這三天才感覺到有異樣。」方雲漢指了一下地上那塊樹皮,道,「如果是因為三天前的那場風,那麼這樹皮裡面應該也有陰煞之氣才對。」

劉青山有些驚異的看了方雲漢一眼。他一個修術法的,還得仔細施術才能觀察出來,對方居然只憑直覺就能做到,這人在武道上的修為比他想的還深,不只是戰力,更是心神境界上的幽深。

不過現在不是探究方雲漢根底的時候,劉青山快步出了營帳,走到有許多士兵把守的路口,左手掐了一個劍訣,在自己眼前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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