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邊境神詭,千人一面 第六章 惡將八太保

紅光映入眼帘,寒霜冷氣撲面而來。

豐子安立刻倒退。

急退。

他本來身先士卒,處於整個隊列的最前方,手中提刀,但是此刻,他後退的速度幾乎不比剛才前沖的速度慢。

而且他身邊的親兵似乎早有過相關的訓練,配合的堪稱是天衣無縫,彷彿潮水之中,一葉扁舟划過,潮水分而複合,眨眼間就有至少十二名親兵分左右兩列,擋在了豐子安前方。

豐子安的親兵不是從邊軍之中提拔上來的,而是當初他從京城過來的時候,從京城十萬禁衛軍之中選出來的最精銳的一批人。

這些人就算不能說個個都有一流拳師的身手,但聯起手來,圍殺如金色秋這樣的大拳師,也不是全無可能。

即使處在這個院落之中的兩百多名活死人,都發生了未知原由的增強,他們一時之間也絕對沖不過這些親兵的防護。

何況,如今是邊軍士兵這方佔據了人數上的優勢,即使因為人數太多,地形不夠開闊,導致能夠在最內圈直接迎擊的士兵僅有不足三百人,可他們面對那些力大如牛的活死人反撲,也只是從原來橫推大勝之勢,轉為了僵持的局面,互有傷損。

豐子安急匆匆連退了十步之後,已經處於非常安全的環境之中。

不但周圍有親兵顧守,更有未能到最內圈接戰的大批士卒聚攏保護,但,他後退並不是為了求一個安全的庇護,而是要給自己一個盡量不受干擾的機會。

他退了這麼長的距離,眼睛仍然盯著院落中的那一抹紅光,在他前方的親兵,都有意識地矮著身子,不會妨礙到他的視線,而那些飛撲涌動的活死人,也不會長久的位於一個地點去阻斷他的目光。

許多覆蓋著寒霜的灰白色頭顱,在白袍將軍的視野之中晃動,惟妙惟肖的六葉蓮花在視線的盡頭,幽然而立。

豐子安手中長刀一刺入地,立於身旁,一轉臂,大弓上手,一箭已搭在弦上。

他輕吁了一口氣,雙臂一展。

即使嘶吼聲遍布宅邸內外,吶喊廝殺的聲音更沸反盈天,這弓弦逐漸拉開的強韌聲響,還是清晰的傳入周邊十餘人耳中。

九石強弓,弓開八分,已需千餘斤的力道。

豐子安精神專聚,原本紅潤的指甲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如同盆景松樹的根須,從手腕延伸到手指的根部,但握弓的手仍穩如磐石。

八角木台之上,藍色臉譜老者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箭指此處,也好像不在乎有八百精兵正在攻打此處,依舊凝視著六葉蓮花,沒有做出任何應對。

嘣的一聲弦響,迅影掠空,強勁的動力賦予了肉眼難辨的高絕速度。

幾個剛好處於這一箭軌跡上的活死人未及反應,身上就少了一塊皮肉。

箭向蓮花,只聽鏗鏘一聲。

當!

箭桿爆裂,木屑四散紛飛,鐵鑄的箭頭尖端彎折變形,反向彈射嵌入地面。

一把鐵戟高舉,分毫不動地立在剛才那一箭的軌跡上,戟身上還有一點小小的白痕,正是一箭所中之處。

不,那不是一把鐵戟,而是一把鐵叉上面綁著兩把鐮刀,一件用農具合併製造出來的簡陋武器,可是現在,這件武器表面也覆蓋著灰白色的冰霜。

一層灰暗光滑的寒冰,包裹著整個武器,竟彷彿有著比鑌鐵更堅韌的質地,接下了這一箭之後,只留下了那一點微不足道的痕迹。

武器出現了這種玄妙的變化,持拿武器的人也有異變。

那本來是一個赤著上身的漢子,看一雙鞋經年磨損的模樣,應該是個賣苦力的人,身上雖然有些肌肉,但並不健美,僅僅是肚腹平坦,雙臂皮膚緊繃,堅實有力。

他左邊胸口還有一個凹陷下去的腳印,那一部分的死灰色皮膚破損,出現了一塊暗紅又泛青的淤傷。

可是,就在這人舉起「鐵戟」的那一刻,他身上覆蓋的那一層冰霜,像是一下子被吸入了體內,甚至空中還有一些不知是真是幻的灰暗氣流向他涌去。

這個人就像充了氣一般,雙肩的肌肉異樣的賁起,雙臂好像要變得比大腿更粗壯,肩骨隨著肌肉拉長,兩肩的寬度一下子撐開,正常的腰部與之相比,變得十分纖細,整個上半身猶如形成了一個倒置的三角形。

「某家守關,誰敢進犯?」

身體畸變成了這種模樣,這個壯漢的眼神反而變得靈動起來,臉上獃滯的神色也變得鮮活,不怒自威,喝道,「威虎王帳下大太保在此,受死來!」

他一聲大喝之後,手裡那一桿高過頭頂的鐵戟往下一壓,平直持在手中,龍行虎步,從八角戲台下的一角,直衝出那片院落。

此人兩三步之間就跨過了常人數十步的距離,行動如一頭怒獅過境,幾個擋了他路的活死人,都被他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撞開,向道路兩邊翻滾倒跌。

「威虎王?」

豐子安輕疑一聲,心思電轉,念頭紛雜,手上動作則分毫不慢,弓開五分,一箭急射。

此時,大太保剛衝到親兵面前,鐵箭勁射,他橫戟一掃,雖然擊落鐵箭,卻不免空門大開,最前方的兩名親兵同時出刀,一上一下,一個砍他右臂,一個削他雙腿。

這兩個親兵出手的速度已經夠快,曾經不止一次憑著手中的單刀應對軍中小弩的攻擊。

可是大太保的應對遊刃有餘,他手中長兵一抬,鐵叉的尾端架住了砍向他右臂的一刀,同時腳下一踢,不知怎的,砍向他雙腿的那一刀被他踢了個正著,刀尖壓地,一把鋼刀被他從中間生生踩斷。

那架著刀刃的鐵叉又向前橫著一推,除了剛才攻擊他的那兩個,另外也有三人都在這鐵叉平推的範圍內。

五人或出刀或提盾,合力一擋。

嘭!

一聲令人雙耳沉悶生疼的震響,前排五人的身體都被推的雙腳離地,向後倒飛。

後方親兵猝不及防,好在反應及時,有的出手抵住前方五人身體,有的提刀從五人身體間隙之中穿過,刀尖刺向大太保。

大太保右臂向上一提,鐵叉橫著把五個人的身體一起掀上半空,摔向身後,左手一揮,畸變之後真有葵扇那麼大的手掌上,隱約凝聚著一層青黑色的氣流,一把將第二排親兵刺向他的那些鋼刀全都抓在掌中,幾把刀相互碰撞交錯,刀刃割膚不傷。

第二排的幾人感覺自己的刀都像被鐵鉗夾住,抽拿不得,隨著對方左手向前一伸,那些鋼刀都不受控制的倒沖回來,刀柄撞在一個個人胸口、小腹,幾乎捅入軀體。

那幾人當即口吐鮮血,彎下腰來。

豐子安怒叱一聲,弓開十分,急若奔雷的一箭發出,空氣中傳出一聲尖嘯。

他這一箭,非同小可,不但弓開十分,所用的箭頭更是神機百鍊營的大匠精心打造,箭桿上也雕琢斜長孔竅,可以使箭速更急,還能在擊中敵人之後,造成很難止血的撕裂性傷口。

當年他離開京城的時候,宮廷中的龍衛大首領評點他的弓箭之技,認為如果他出其不意的發出這一箭,甚至有可能對海王造成生命威脅。

大太保左手握著的幾把鋼刀向上一揮,金鳴一聲,這些鋼刀竟被一箭擊斷,大太保的頭一偏,身子向後退了一小步。

豐子安卻是心頭一顫,當機立斷的大喊道:「撤!!」

八百精兵令行禁止,除了最前方跟活死人交戰的那些,其他如潮水一般退卻。

大太保轉過頭來,那一支箭,被兩排森白的牙齒咬住,橫在他雙唇之間。

咔!

雙眼緊盯著豐子安的大太保沒有立刻追上,只是兩顎用力,那一根通體鐵鑄的特製箭支,被他生生用牙齒咬斷,兩節斷箭從他臉龐兩邊落地,一小節箭桿還被他咬在口中,反覆嚼著。

強韌的鋼鐵對他來說,好像僅僅如同一塊燉的不那麼軟爛的豬皮。

臉頰兩邊鼓動了幾下之後,大太保吐出一團被嚼爛的鐵,哼聲道:「刀槍脆弱如青瓦,骨肉軟弱如春草,你們太無趣了。」

已經快要退到這個宅邸之外的豐子安,沒有聽到大太保在說什麼,他只慶幸這人沒有追上來。

這些活死人異變的程度,已遠遠超乎預料。

原本按照他們之前的經驗預測的強度,對於處於前方這個院落中的活死人來說,完全不適用。

尤其是那株六葉蓮花,出現的實在太過奇詭。

如果說這些活死人增強的幅度跟剛才的站位有關,越靠近木台上那株蓮花的人發生的變化越大。

那麼,如大太保這樣的,至少還有七個,更有直接站在木台上,與那株蓮花觸手可及的臉譜老者。

「嗯?另外七個?!」

豐子安忽然驚醒,剛才退出那座宅院的最後一眼,依稀記得,原本站在木台四周的另外七道身影,已經不見了。

這時,數百精兵已退出大宅,踏上街道,驚聞十幾道慘嚎。

眾人循聲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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