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紫禁皇城,江湖朝堂 第三十五章 千里之行如奇譚

「咳咳咳……」

雷震天在一間點了蠟燭的低矮小屋子裡醒來。

他剛一清醒過來,手掌已經摸到了斧頭的柄,心中為之一安,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緊繃的身體更是放鬆了許多。

「將軍,你醒了。」

從門外走進來的,是端著葯的王突,他身後還跟著吳奔、鄭豕。

現在這三個人都沒有穿著那一身顯眼的盔甲,換了普通百姓的打扮,王突看起來居然是個有些文雅的年輕男子。

雷震天在吳、鄭兩人的攙扶下坐起,察覺背後的傷口已經上了葯,纏好了繃帶,道:「這是哪裡?」

「這是壬字型大小密屋。」王突把葯遞給雷震天,說道,「這幾天我們一直悄悄在城中尋找,今天早上的時候,發現將軍昏倒在乙字型大小密屋附近,就把你帶回來,並轉移了藏身之處。」

雷震天原本不太清醒,沒有辦法確認他去往乙字型大小密屋的過程中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王突的應對非常正確。

這些密屋,本來都是當年皇位更迭的時候,雷震天的三個總管未雨綢繆,為他準備的,之後這些年來也從來沒有廢除,如期的暗中派人更換其中儲存的糧食和藥物。

這次真的用上了。

雷震天喝完葯之後,定了定神,說道:「我記得好像聽說龐虎、楊軒他們,都在婚宴那天晚上,被東廠的人殺了?」

其餘三人默默點頭。

雷震天神色更顯的低落一些,道:「狼將,也死了?」

雖然他事後回想只有一些很模糊的印象,但是他清楚地記得那一斧子砍在了狼將身上。

其餘三人這下更是無聲,連點頭或搖頭的動作也沒有,過了許久,吳奔才「嗯」了一聲,道:「我們已經把狼將下葬了。」

雷震天劇烈的咳嗽起來。

王突連忙上前道:「將軍你背後的傷口失血過多,身體里好像還有餘毒未清,必須先安心靜養,才有機會去斬殺罪魁禍首,真正的為狼將報仇。」

「我明白。」雷震天平息了咳嗽,閉眼,手指輕輕敲打著斧頭,道,「你們帶我直接走了,事後有沒有探查過,在發現我的地方,附近有一處留有戰鬥痕迹的廢宅,裡面應該有賈富貴的屍體。」

「我後來悄悄登高探看過,東廠的人已經把那裡封鎖,沒敢靠近。」吳奔說道,「將軍,怎麼了?」

「賈富貴孤身一人,做百姓打扮到那邊徘徊,很不對勁,可惜當時我沒等他把話說完。」雷震天頓了頓,又道,「也罷,東廠的事也不會是什麼好事,不必冒險再探了。」

「將軍,這幾天還發生一件大事。」吳奔說道,「白雲城主葉孤城約戰曹忠賢,而且把戰鬥的地點定在了奉天殿頂上,就在四月十五夜。」

雷震天此時完全清醒,雖然面色蒼白,唇色如紙,卻比癲狂的時候多了太多沉穩的氣度,道:「你覺得這是個機會?」

吳奔連連點頭:「正是,而且我聽說,聖上不但要求曹忠賢孤身應戰,還允許一些武林中人去圍觀,雖然人數不多,但這種好時機,千載難逢。」

雷震天本來有些猶豫,想要等傷勢再恢複一些,自己創造一個機會進宮,而不是在身受重傷的狀態下,摻和到這種可能出現的混亂中,不過,當他想到這一次事件之中死掉的那些人,心下就猶如被烈火灼痛。

那些人,有高風亮節的同道,有生死相托的戰友,是他數十年的生涯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如今就這麼支離破碎,實在讓他已經有些難以忍受。

沉思數刻光陰後,雷震天緩緩點頭,道:「好,那就為四月十五做準備吧。」

雷震天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已經是四月初九的晚上。

這個時候,方雲漢和陸小鳳才回到了他們的客棧。

他們之前在賈富貴的屍體旁邊一番推測之後,並沒有直接帶走香爐,而是留在那裡,然後暗中觀察,看看東廠的人會不會找到更多的線索。

結果東廠的人不但沒能有更多的結論,似乎也根本不想再去聯繫與賈富貴秘密聯絡的人。

好像他們並不知道跟那個人聯絡的方式,又或者篤定那個人已經不會再跟他們產生聯繫。

方雲漢他們兩個一直觀察到晚上,跟著跑了大半個京城,終於確認了這個令人氣餒的事實,這才回到客棧。

回來之後,陸小鳳要了幾壺酒,邊喝邊思考。

方雲漢則好像完全沒有跟他探討的意思,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間里的燈亮了約有一個時辰,然後熄滅。

凌晨時分,倚著臨街欄杆閉目養神的陸小鳳睜開眼睛,就看到神采奕奕的方雲漢站在堂中。

一看到方雲漢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他已經休息充足,且左手拿了一本小冊子,右手提了一個鼓囊囊的包裹。

陸小鳳從那個包裹之中聞到了糕點乾糧的氣味,驚訝道:「你準備出遠門?」

他很快想到,「你該不會是要去少林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陸小鳳自己先笑了起來,顯然覺得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於是,等看到方雲漢點頭的時候,陸小鳳笑臉僵了。

他把頭探出欄杆之外,深深地吸了三口凌晨冰涼的空氣,才以絕對的清醒說道:「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少林雖然可能存在那個幕後黑手的身份線索,但是,這麼多年都沒有消息外傳,顯然不是可以輕易問到的。」

「嗯。」

方雲漢敷衍的點點頭,拿了幾個水囊往腰上掛。

陸小鳳看他不為所動,皺眉思索一下,又道:「還有,時間來不及了。」

「四月十五當天晚上,肯定會有一場大的變動,從京城到嵩山少林,就算是一路換馬,也要五天左右的時間。即使是我,不計損耗,提運輕功加上調息的時間,也絕對要三天以上,我們這個時候離開京城的話,就算查到線索,回來時,可能也是大局已定,無力回天。」

自從相識以來,方雲漢一直都顯得非常冷靜、敏銳,可是他現在的這個決定卻有點太傻了,像是那種百般無奈之下鑽了牛角尖的樣子。

所以陸小鳳很少見的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

只是,他說的這段話完全在方雲漢的預料之中。

「我知道,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說,四月十五那夜,隱藏在幕後的人一定會有大動作,到時候可能露出更多的破綻。」

方雲漢整理好了水囊,也走到欄杆邊上,看了看在凌晨霧氣中顯得十分暗淡的月亮,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人的謀劃,連雷震天和曹忠賢這種手握大權的人都沒有能夠窺破,而落入被動,他這麼長時間只露出這麼一個破綻,你又怎麼肯定我們能等到第二個?」

陸小鳳略微低頭,揉著眉心。

這個時候了,整個京城裡大概只有那些還在搜索雷震天的東廠人馬沒睡。

長街之間能隱約聽到犬吠和鐐銬鐵鏈晃動的聲音,一盞盞遠遠近近的燈籠,稀疏地分布在城中。

客棧二樓的風並不明顯,但霧氣的每一縷擾動,好像都要把寒冷嵌入人的骨頭裡。

方雲漢的語調,在這樣最令人身心冷寂、疲憊的環境里,仍然如火一般,清晰而有力。

「也許在整個過程中,他都不必公然露面,就能夠等到塵埃落定,成為最後的獲利者。」

方雲漢把包裹背好,右手握拳輕輕敲在欄杆上,「對這種人,只要咬住一絲,就絕不能鬆口,因為這是唯一的機會。」

陸小鳳無言以對。

他承認,方雲漢說的很有可能會變成事實。而且他突然發現,對這個朋友,他還不夠了解,雖然平時方雲漢會冷靜的分析時局,但骨子裡,這人似乎更相信某種特定時刻的直覺。

認定了去少林求證身份這件事非常重要,方雲漢就必定會去。

陸小鳳知道勸說已經無用,只問道:「那你準備怎麼去?」

「跑路啊。」

方雲漢沉肅的語調又變得昂揚快活起來,他拍拍自己的大腿,自信滿滿地說道,「其實,鄙人很善於奔跑,說不定我跑到那邊再跑回來,四月十五的太陽還沒下山。」

京城到嵩山少林寺,一千六百里。

現在已經是四月初十凌晨。

陸小鳳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會覺得自己能在四五天時間裡從京城到少林跑個來回。

他看著方雲漢那副自信的模樣,簡直覺得自己是第一天見到這個人,滿肚子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他只好面無表情的點頭:「那你,一路順風。」

「哈哈!對了,這個給你,臨時抱佛腳,說不定到了那天打架的時候有奇效。」方雲漢把左手那本小冊子遞給陸小鳳,意味深長的一笑,「最近,如果你在某個糕點鋪子里遇到了『絕對』可以信任的朋友,倒不妨把這也給他看看。」

陸小鳳順手接過去,也沒細看,只是盯著方雲漢。他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