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總，恭喜啊，忙什麼呢？有空嗎？」
正給娃換尿布的時候，楚堯忽然接到王晉打過來的電話，語氣一如既往的熟絡和親熱。
老朋友了。
屌絲時代的朋友，即便現在也還在聯繫，只是聊的少了，當然聚的也少了。
不過，感覺還在。
「晉哥，我沒事兒啊，你說。」
楚堯依舊叫他「晉哥」。
「晚上喝點啊。」
「成，老地方？」
「別啊，你堂堂上市公司的大老闆，還吃什麼路邊攤大排檔？我最近新發現一地兒挺不錯的，位置發給你啊。」
「也……行。」
……
晚上六點，楚堯便到了這家叫做「月滿天台」的燒烤清吧。
環境倒是頗為的不錯，在高樓大廈之間的小天台上，頗為清幽，當然價格肯定也比大排檔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王晉早到了。
手中拎著一瓶酒。
楚堯看了一眼，赫然是茅台，不過不是53度的，而是43度的。
53度飛天茅台，現在市場價將近三千塊，43，也就一千塊。
楚堯看了他一眼，笑笑，寒暄客套幾句，便是坐下點菜。
各種烤串、小炒之類的很快上齊，略顯嘈雜的音樂聲中，酒很快喝上了。
「最近忙什麼呢？」
楚堯隨口問一句。
當時，他跳槽到陸奇峰開的那家海外地產中介公司，後來自己走了，他也隨之跳槽，跳到了一家上市公司，然後就不是很清楚了。
「嘿，沒忙什麼，跟你沒法比，就正常上班唄。」
王晉悶了一口酒，順手遞過來一支煙。
楚堯接過，點燃。
其實戒很久了。
不過偶爾抽一半支，也沒什麼關係。
「那不也挺好。」
楚堯附和一句，一時間隱隱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想多聊自己，有炫富嫌疑，老朋友，沒啥可炫的。
「好個蛋啊，就那逼樣。」
王晉咕噥了一句，煙霧裊裊中，看向楚堯的眼神，有點幽幽。
聊著些有的沒的，繼續吃肉喝酒。
差不多一瓶酒見底，他舌頭有點大，又叫了一打啤酒，拒絕了楚堯買單的動作，自己付了錢，然後從對面坐了過來，一把摟住了楚堯的胳膊。
「老哥，這次你得幫幫我。」
開啟酒後吐真言模式。
楚堯笑道：「老哥什麼鬼，亂了輩分，叫老弟就行。怎麼了？」
「借點錢。」
王晉略顯醉醺醺地說道。
楚堯臉色沒什麼變化，早就猜到了，沒問多少，而是直接問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王晉咬咬牙，湊在耳邊，很小聲地說道：「有點急事，我之前用了公司一筆錢炒股，現在馬上要查賬，你先借我點補上，等財務查過了，我再倒騰出來還你。」
用？
楚堯眼睛微微眯了眯。
「股票賠了？」
「也沒賠多少，就跌了兩成，不過肯定還能漲回來，我拿著呢，捨不得賣，現在是流動資金的問題。」
嗯？
這話，讓楚堯有點無語了。
你他媽的……
要是真全賠了，賠光了，那是能力跟不上貪慾。
可……捨不得賣是什麼鬼？
「嫂子知道嗎？」
想了想，楚堯又問了一句。
「可不就是你嫂子知道了嗎！我本來想拿房子抵押一下，先借筆錢出來，不過你嫂子不同意，還和我吵了幾架，吵好幾天了，媽的，女人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
「你就認定能掙大錢？」
「那必須的啊！莊家的心思，我早就看透了，都他么在預料之中，現在就是在震蕩洗盤。雖然現在跌著，不過我還在補倉收籌碼，正好降降成本。」
一時之間，楚堯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來，吃根韭菜。」
拿了根串遞給他。
王晉：……
「草，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這次絕對能贏！相信我！」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該梭就梭，這把要是贏了，那我下半輩子都不愁了，天天會所嫩模。」
「就不跟你一樣嘛。」
他緊緊抓著楚堯的手，眼睛有點紅。
也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豬油。
楚堯默然片刻。
微微嘆了口氣。
根子找到了。
雖然他說的很隱晦，但楚堯還是敏銳察覺出，他心態轉變的關鍵點。
看著自己短短時間內，干到這麼大家業，心態崩了，或者至少不平衡了，想發財，想致富，想快速發財致富。
可他不知道，自己是個掛比。
「用了公司多少錢？」
楚堯問。
王晉眉毛挑了挑，眼神中浮現出一絲得意之色：「也……沒多少，八百萬。」
楚堯又看了他一眼。
你管這叫沒多少？
當然，八百萬，對於自己而言，的確是不算多，九牛一毛，可「晉哥」一個月才多少錢工資，撐死了也就兩三萬。
楚堯不由感慨一句：「你是膽子真大啊。」
王晉嘿嘿笑著：「這不和你學習嘛？」
楚堯：……
你學個蛋蛋啊！
想了想，楚堯低聲開口道：「這麼著，你跌了差不多兩成，我把這兩成給你補上，你把股票賣了，把公司錢還上。」楚堯都沒提還錢的事兒。
還不還，看個人自覺。
錢借出去，就別想著往回要了。
——往出借錢的時候，就得有這個覺悟。
不管怎麼說，總算是相識一場。
兩百萬，自己虧得起。
哪怕他還不起呢，股票賣了，還了公司虧空，安安穩穩過日子，朋友照交。
「不是……」
「至於這樣嘛，兩百萬和八百萬，對你有區別嗎？」
「那股票真能漲！我發誓！至少漲一倍！漲了我給你分紅還不成嗎？咱簽合同！」
聽到楚堯這麼說，王晉有點急眼了，聲音也不由大了幾分，瞪大眼睛看著楚堯。
眼中的神光，彷彿在說——就許你發財，不許哥們兒富貴？
這點小錢，對你而言算什麼？
「帳號給我。」
楚堯沒多說什麼，掏出手機，打開網銀。
王晉只當楚堯同意了，當即喜笑顏開，報了自己的帳號：「老闆局氣！謝謝老弟了啊，哥真想給你磕一個。」
只是……
幾秒鐘後，當他看到轉賬到賬的簡訊，一時間愣住了。
168。
不是168萬。
就是168。
剛才一打啤酒的錢。
楚堯深深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能力有限，走了啊，晉哥，再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