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黃霖沉醉於技術文獻，心無旁騖的樣子，楚堯搖頭笑笑。
其實這種人挺好的。
真正的技術人才。
無需私交，一切拿成果說話。
成果牛逼，我們就是好朋友。
成果不行，友盡。
就這麼簡單而純粹。
留他在自己房間看文件，簡單收拾一下，楚堯下樓，去參加今天的晚宴。
等電梯的時候，楚堯再次碰到剛才進門時，遇見的仰融。
由遠及近走來，兩人眼神相互對視著，然後差不多在同一時間，露出個微笑。
「仰老，您好。」
楚堯主動打招呼說道。
這個人在華夏商業史上的地位，配得上這個稱呼。
要知道，華夏第一支在美上市的股票，就是由他運作成功的，雖然是借著政策和時代的紅利風口，但也足夠牛逼。
仰融點頭笑了笑。
「不用叫老，我還年輕著呢，叫我名字就行。」
他很有性格地說道。
楚堯點點頭，還是笑著，按下電梯按鍵，問道：「來考察？」
他因為和地方政府的商業矛盾，曾被因經濟犯罪的名義通緝，不得已避走國外。
不過現在將近二十年過去，早已時過境遷。
通緝什麼的，沒有了核心利益矛盾，自然淪為一紙空文。
只是，當年蒸蒸日上的企業，卻因為創始人的變故，一地雞毛，後來被寶馬摘了桃子。
「不是什麼考察，就是學習，看了一圈。」
仰融雲淡風輕地說道。
他的年齡楚堯記不清楚了，不過怎麼也在六十歲以上，說出這樣的話，還挺讓人感觸的。
如果這是一個武俠的世界，這位大概是「風清揚」那個級別的老前輩，第一批擁有國際視野的企業家。
可商業的世界，沒有按資排輩，更沒有長盛不衰，只有後浪，源源不斷的後浪。
錯過了，就是真的錯過了。
或許回頭來看，會發現，錯過的，是一整個時代。
楚堯現在對他的禮貌和尊敬，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身上那種「悲情」的成分。
「你今年多大？」
進了電梯，仰融眼神打量著楚堯，語氣平靜的問道。
「二十七。」
周歲二十六，虛歲二十七。
聽到這個數字，仰融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看向別處，沉默不語。
片刻後，輕輕笑出聲來。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他輕聲念叨，感慨萬分。
電梯到站，沒多說什麼，最後深深看了楚堯一眼，邁步走出。
看著這個高大卻略顯佝僂的背影，楚堯沉默了一會兒，也是不由搖頭笑笑。
仰融沒有結交認識的打算，沒留張名片就走，自己也沒必要非要去認識他。
只是，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感慨。
他剛才念叨的兩句詩，後一句是——可憐白髮生！
時間，或者說，年輕，才是最大的資本。
那是從頭再來的冗餘量。
……
宴會廳。
普通工作人員都在外面大廳吃飯，大佬們則是進包廂。
在雷布斯的引見下，楚堯才發現，席間赫然多出個陌生面孔，新過來的，卻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幾乎要把雷總的c位都搶了。
曹德旺。
福耀玻璃是供應商之一，雖然合作的規模不大，但這家公司，卻屬於不折不扣的巨無霸。
世界上每三部車使用的玻璃，就有兩部產自於福耀。
全球第一。
將近百分之七十的市場份額。
老曹是近些年才在網路上紅起來的，之前一直都是低調發育，七十三歲的年紀，不過精氣神卻很好。
在雷布斯的穿針引線下，交談友好而禮貌的進行著。
聊起奇葩科技實驗室……
楚堯才知道，這位老驥伏櫪的曹總，也剛宣布了一項計畫投資一百億，建造一所和玻璃產業相關的大學。
目前早就已經立項。
思路是一樣的。
製造業企業要想長久保持市場領先地位，向上游探索和布局，是必須要做的。
大學，可比實驗室的名頭，要響亮很多，手筆也會大很多。
算是被小小的比下去了一截。
不過，並不存在什麼競爭關係。
而且人家都發展多少年了，一輩子都在做這個產業，到他現在這個年紀，積累的方方面面的資源，都可以稱之為海量。
楚堯和他沒聊多少，也不是一對一的聊天，只是表面而淺層的溝通。
說實話，代溝還是有的。
因為時代背景不同，產生的無法逾越的鴻溝。
楚堯也就沒打算有什麼深入交流的心思。
吃完飯。
回去的路上，又和陳東升聊起這位，隨意聊了幾句關於福耀「白手起家」的商業神話。
楚堯才從陳東升口中得知，曹的哥哥，最高做到當地的省級領導。
這兄弟倆是真的優秀。
一個從政，一個從商，都一世榮華，榮耀登頂。
和剛剛見過的仰融一對比，也讓楚堯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東西，心中感慨萬千。
自己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也該很認真的去考慮這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不過，倒也不用過於操心。
畢竟現在的商業環境，比二十年前，要好出太多了。
其次，自己純商業上的盟友，也越來越多。
光一個虞家，某種程度上就能頂起半邊天。
而不管老江，還是雷布斯，也都是有著深厚的人脈關係。
自己不粘鍋。
真要遇到事情，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讓他們去處理就好了。
……
回到房間。
黃霖還在看資料，開著燈，伏案桌前，認真努力刻苦，大概是因為腦細胞消耗巨大，臉上都出油，燈光下越發顯得「油膩」，但精神頭卻很好。
「這是奇葩科技實驗室的研究成果？」
楚堯進門後，黃霖暫時中止研究，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感到心驚。
技術，當然是極其牛逼的技術。
但來源渠道，他心中存疑。
這個技術，需要做近乎海量的實驗，才能得出翔實而準確的數據，且需要應用層級的支持。
目前世界上能做到的，也就三菱，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不是他看不起奇葩實驗室，而是從客觀的科研規律上而言，奇葩科技，當真不具備這樣的現實條件。
楚堯認真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黃總，我說是，那就一定是。」
「相信我，以及……相信，組織。」
這話和他說也沒有關係。
畢竟，這位也是編製內的成員，政審肯定是嚴格確認過的，已經有國家嚴密把關過。組織？
黃霖瞳孔陡然瞪大，有些震驚的看著楚堯，尖銳的喉結，一陣聳動。
沉默好一會兒，他點點頭。
「你們的技術實力，真的太強了。」
「這份文件，我能拿回去嗎？」
「有些參數，我希望第一時間做實驗，來確認一下。」
楚堯笑笑。
「當然可以。」
「後面的資料，需要的時候，我都會給到你。」
黃霖眼神凝重，再次點頭，想了想，語氣極其鄭重地說道：「我會做好所有的保密工作，我這邊，我統一口徑，你那邊，你負責。至於以後可能出現的糾紛，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這件事是有意義的，雖然於科研精神上而言，存在不道德的因素，但大義在前，小節丟了也就丟了。」
這話……
倒是讓楚堯覺得這位黃總，是個極其聰明而厲害的人了。
好吧，本來也就是。
能走到這個層次的，哪個不是牛人？
「我也是這麼想的。」
楚堯點頭笑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