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晚上還約了人，中午這頓飯雖然喝酒，楚堯卻也沒有喝太多。
和于謙兩個人喝了一斤。
點到為止。
虞美人則沒碰酒杯。
吃飽喝足，靠在藤椅上，抽煙喝茶聊天。
剛進門時，于謙還顯得有點生份，現在幾分酒意上頭，天南海北的侃。
從詩詞歌賦聊到提籠遛鳥，想到什麼說什麼。
楚堯抽空問他，對目前的喜劇市場怎麼看？
于謙隨口笑道：「以前是仰著脖子看，現在是坐著看。」
有種多年媳婦兒熬成婆的雲淡風輕。
卻是避重就輕，似乎不太想討論這個問題。
楚堯又問，如果自己想做一檔喜劇類的節目，什麼形式合適？
于謙還是笑道：「費那個勁兒幹什麼，直接把德雲社收購了吧。」
他充分發揮一個相聲演員的基本功，對於這些可能「交淺言深」的話題，都是逗著樂兒聊。
楚堯想了想，最後說道，以後如果自己做個別的喜劇節目，可能請於老師站站台。
這一點，他倒是欣然同意下來。
「那沒問題，只要您給錢，別說讓我站台，讓我出台都可以。」
楚堯：……
哈哈大笑。
人能活到這個程度，也真是通透，活明白了，算是種相當高的人生境界。
……
下午三點多。
楚堯收到靳韜發來的一個定位，紅星小區。
他問晚上素局行不行，不下館子了，來我家裡吃飯，不喝酒，就聊聊天。
這會兒，楚堯中午的酒意差不多散乾淨，很清醒。
看著這消息，一時有點愣神。
什麼意思？
這是一幅要談正事，而且是私密正事的姿態。
自己和他好幾年沒見，就算有同學這份情誼，但也還沒到這個地步吧？
這分寸，拿捏的有點不對。
按照楚堯對靳韜為人處世水平的了解，他不至於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那就是……
楚堯心中隱隱冒出一些不可描述的念頭。
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靳韜是個很潔身自好的人，考慮到自己現在是個「商人」，他擔心可能存在的糖衣炮彈的腐蝕，不想被「考驗」。
第二種，靳韜想找自己，密謀幹點什麼。
這……
楚堯沉默一下，還是回覆道：「好的，沒問題。」
倒要看看他能說點什麼。
江振華之前說過，如果資本力量足夠雄厚，一開始，最好還是不要和行政資源沾上邊，這個東西一旦沾上，以後就洗不脫了。
這句話，楚堯一直記得。
不過，這種社交，是自己之前從未涉足過的領域。
現在權當是一個小小的測試。
因為之前也沒見過更大的「官兒」，再加上和靳韜有這層同學關係，也正好作為緩衝。
就算真和他談得不愉快，那也沒什麼關係。
反正誰也挨不著誰，只當積累經驗了。
【任務：探查紅色精英怪，靳韜。】
【目標：獲得社交經驗值，全身而退】
想著這些，楚堯不由搖頭笑笑。
……
辭別于謙，趁著晚高峰不堵車之前，楚堯離開郊區馬場，奔向紅星小區。
天色將黑時，到了小區樓下。
虞美人知道楚堯今天是見同學，而且是在家裡見，便表示自己不上去了，吃完說一聲，過來接。
楚堯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下車，上樓。
這是一個老小區。
四環和五環之間，地理位置不算好，環境也算不上高檔，只能說一般。
有點類似於《人民的名義》中趙德漢家日常住的那個老房子。
按照靳韜給的地址，楚堯上樓，到了704，敲門。
手上沒有拿任何東西。
不合適。
此刻楚堯莫名有種單刀赴會的感覺，腦子裡悄然冒出個讓自己啼笑皆非的念頭。
他不是想睡老子吧！
搖頭笑笑，將這念頭驅散。
敲門。
房間內一陣腳步聲，很快有人出來開門。
靳韜出現在門後，平頭大個，濃眉大眼，黑色西服褲，白色襯衫，卻系著條格子圍裙，看上去不倫不類的。
只是笑得很開心，眼神都透露著高興。
「哎呀，楚堯啊，可是好久不見了，五年了吧得有，快請進。」
進門。
楚堯打量一眼他家裡的布置，頗為簡陋，傢具都挺老的，不過收拾的很乾凈。
落座。
倒水。
靳韜從廚房把菜一盤盤端出來。
就四菜一湯的規格。
鹵牛肉，應該是外邊買的。
西虹市雞蛋、蒜薹炒肉，應該是剛剛炒的。
還有一個大拌菜。
菜不多，分量卻挺足，即便兩個男人吃，也肯定是夠了。
他……不會是想找自己借錢吧？
房貸壓力太大？
楚堯腦子裡又冒出一個可能性猜測。
「抽煙不？」
笑了笑，楚堯遞給他一根煙，記得他上大學時是抽煙的。
「我戒了，你隨意。」
靳韜擺擺手，笑著說道。
楚堯抽煙，暫時沒動筷子，他也喝著水。
氣氛一時有些微微的沉默。
兩人臉上都在笑。
但卻都在若無其事的打量著彼此。
停頓了一下，還是靳韜先開口。
「沒別的意思，就是坐坐，同學閑聊，聽說你最近發了財，順便提前抱個大腿。」
靳韜笑著說道，輕鬆寫意的姿態。
嘴上說的是抱大腿，卻沒有半點諂媚之意，只是開玩笑。
楚堯也是客套笑道：「說這些……我，是這兩年運氣好，小賺了點錢，不過哪能和你比？」
「沒看過網上那個問題嘛，年薪百萬的程序員，也比不上年薪二十萬的公務員。」
靳韜笑了笑，不予置評。
「其實我一直都不清楚，你是在哪個單位工作？搞的神神秘秘的，方便說嗎？不方便就算了，咱可不敢刺探國家機密。」
楚堯再次笑著說道。
盤盤道兒。
「嘿，有什麼機密不機密的，我就一小兵，之前在財政口，熬了五年，最近可能會動動。」
嗯？
楚堯心中一動。
這可是大衙門。
「去哪兒？」
楚堯再次問道。
「還沒定，一塊磚吧，搬哪兒算哪兒，指哪打哪兒。」
他笑著說道。
保密意識很強，很穩健。
楚堯心中大概猜到了，他很有可能是去鵬城。
這是提前布局落子呢。
至於這頓飯，大概也是看看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存著「延續友情」、「考驗人品」的意思。
……
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隨意聊著天，大都還是聊的上學時的事。
氣氛友好而清淡。
吃完，時間差不多了，楚堯上衛生間時，透過卧室開著的門，看到靳韜掛在卧室牆上的一幅字。
——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
想了一下，才想到，這似乎是《論語》里的話。
是孔子對觀人術的總結。
——看一個人是什麼樣，要看他當前所做的事，做這件事是為了什麼，以及……心安於什麼。
嘖。
楚堯撇撇嘴。
轉身走進衛生間，尿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