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店大門，看了一眼表，已經快十一點。
看到附近有家開著的滷味店，楚堯步行過去，買了些滷肉鴨脖之類的下酒菜。
又去超市，買了兩箱啤酒，幾瓶茅台，五條好煙，然後一路開車前往西山墓園。
到了墓園。
白天來過一次，路熟，也知道正哥住哪兒。
看到二樓宿舍里還亮著燈，楚堯拎著菜，提著酒，胳膊肘下夾條煙，直接上樓。
透過窗戶看一眼，正哥果然還沒睡，正在和白天見過的那個姓李的保安小隊長，就著一盤豬頭肉，一盤花生米，喝著小酒。
邊聊天邊喝，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
早就猜到了。
「叔，我過來看看你。」
推門進去，揚了揚手中的菜和酒，楚堯笑著說道。
這大半夜的，見到楚堯忽然過來，高偉正顯然有點意外。
尖銳的喉結微微動了動，卻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說了一聲坐。
旁邊姓李的保安小隊長，笑著給楚堯搬了個小板凳，又拿了個酒杯。
「正哥，你這女婿不錯啊。」
他笑著調侃。
「是不錯。」
「我姑娘眼光好。」
高偉正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笑意。
他在小輩面前都是板著臉，不過在兄弟面前，就放鬆隨意多了。
楚堯把滷菜塑料袋子都打開，擺好，聽著這話，笑著回了一句：「也是我撿到寶了。」
說著，楚堯就給自己倒上酒，雙手舉起來。
「李哥，我敬你一杯。」
「正哥還得麻煩你多照顧著點，當然，你們是過命的兄弟，這話也不用我多說。」
「只是我做小輩的，總得表個心意，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儘管說話。」
李隊長笑著點頭，舉杯。
叮。
碰了下杯。
都是一飲而盡。
高偉正看著這畫面，點上支煙，默默抽著，沒說話，等兩人喝完，卻也是舉起了酒杯，和楚堯碰了一個。
哎。
老了啊。
現在的年輕人，還真他娘的有一手。
這小子，就憑這份為人處世，說話的水平，放在幾十年前，也指定能出頭。
年少有為卻不傲慢，光這一點，就秒殺很多人了。
至少高偉正自問自己做不到。
「啥時候能結婚？」
「一年內，能造個娃出來嘛？」
高偉正夾了顆花生米，若無其事的，不由又問了一遍。
這話他剛出獄時就說過。
自己的身體，他自己很清楚。
沒幾天時間了。
孫子大概率是看不到了，不過女兒的婚禮，還是挺想參加的。
哪個父親不想看到自己女兒穿著婚紗的樣子？
這個問題……
楚堯心裡一緊。
結了婚，系統可就沒了。
只是，面對一個這樣的老人，這樣的催促，這樣的期盼，又怎麼拒絕？
臉上卻絲毫不慌，楚堯露出個略顯狡猾的笑容。
「叔，你要是住醫院，戒煙，戒酒的話，那肯定能看到。」
「別說孫子，重孫子都有希望看到。」
「咱好好治病嘛，尊嚴和生命，哪個更重要？」
這話……
高偉正愣住，嘴角微微抽搐。
混小子，還將我的軍！
點上支煙，略顯煩躁的擺擺手，長長噴出口煙霧。
「算了，算了，你們愛怎麼著怎麼著吧，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們別管我，我也不管你們。」
他沒好氣說道。
真就生死看淡。
不抽煙不喝酒，那還不如死了算求。
老子這輩子到現在，也算是足夠精彩，該經歷的都經歷了，再無所求。
有過過命的兄弟，也有過最愛的女人。
體驗過花花世界，也經歷過夫唱婦隨。
喝過深夜的大酒，也喝過清晨的暖粥。
打過架殺過人，也信過佛坐過牢。
……
夠了。
真的夠了。
高偉正沒說話，端起酒杯，自己悶頭喝了一個。
似乎品味出他的情緒，李隊長笑了笑，說道：「就是，正哥啊，現在的年輕人，你管也管不了。」
「造娃都在結婚前，先有了孩子，才要辦婚禮。」
「時代變了，咱們到底是老了啊。」
高偉正點點頭。
楚堯沒說話，給兩人倒上酒，主動舉杯，三人又碰了一個。
……
聊了一個多小時。
酒沒喝多少，主要是聽倆江湖老炮吹牛逼來著，楚堯負責捧哏，抽煙喝酒不燙頭。
高偉正和李隊長畢竟年紀大了，剛才也喝了不少。
聊到後面都不怎麼想說話了，於是散場，準備睡覺。
楚堯下了一趟樓，把後備箱里的好酒好煙搬上來。
「叔，給你放這兒了啊，該喝喝，該抽抽，但還是少喝，少抽，別跟婧婧說，不然免不了我一頓罵，你也免不了。」
看著已經躺在床上被窩裡的高偉正，楚堯笑著交代。
「回去慢點！」
「你有事就忙你的，別給我操心！」
他背對楚堯，悶悶喊了一句。
……
「睡了嗎？」
下樓，楚堯給高婧發條消息。
喝了酒，肯定是不能開車了。
叫代駕，這荒山野嶺的，未必能叫得到，還是喊她來接吧。
之前自己晚上不管幾點回去，她是從來不打電話催的。
很自覺。
楚堯自己也很自覺，基本不會夜不歸宿，十二點左右，差不多也就回去了。
不管在外面玩成什麼樣子。
這時。
消息發過去，很快高婧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還沒睡，剛洗完澡，你在哪兒？還回來嗎？喝多了嗎？」
楚堯笑了笑。
「今天你得過來接我，剛和你爸喝了點，聊了會兒，在西山墓園呢。」
電話那頭。
高婧沉默了好一會兒。
「好，等我。」
……
「你跟我爸聊什麼了？」高婧驅車而來，接楚堯上了車，回去的路上，輕聲問了一句。
說不感動是假的。
這個男人，真的是……時間管理大師。
白天忙了一上午，下午工作了一下午，晚上還要去陪老爸聊天喝酒，真把他自己當什麼了？
神仙？
上帝？
鐵人？
你不知道累的嗎？
此時此刻，高婧心中滿是心疼，以及溫柔。
「沒聊什麼啊，就聽兩人吹牛逼了，今天幹了哪個妞，明天砍了哪個崽，上天入地，唯我獨尊。」
楚堯笑著說道。
高婧：……
「我爸就知道吹，其實他自己也被砍過很多次。」
「小時候我記得，我爸媽睡覺的時候，枕頭下都要放把菜刀，再放根棒球棒。」
「當時我一聽到敲門聲，都會哆嗦，後來好長時間才好。」
她陷入回憶殺，語氣有些無助，回想起膽戰心驚的童年。
「菜刀我知道，砍人的。」
「棒球棒是幹嘛的？」
「是那種會震動按摩的嗎？」
感覺到她的情緒倏然低落，楚堯滿口胡謅。
高婧愣了一下，才恍然回過神來，略顯無語的嗔了他一眼，臉色微紅，笑。
什麼路都能開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