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老師顯得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跟著白松去了獨立的一間辦公室。
他已經要下班了,本來晚上還打算出去和女友約會,這被白松耽誤自然是不高興。
這所學校就沒有一個家庭特別好的學生,也都沒有人是上京本地人,在這裡上學的孩子父母都是外來務工人員。小學比起中學沒那麼重視成績,而且一般來說小學生闖禍能力也不算太強,所以這裡很多老師都是如冷老師這般--到點下班,絕不加班,不拖堂。
「您說的這個情況我覺得是不存在的」,冷老師聽白松說了幾句就打斷了白松的話:「田埂這個孩子平日里也不惹事,我看他平時還可以。」
「行,老師,我知道了,謝謝您。」白松沒有多問。
老師倒是有些吃驚,他也偶爾遇到學生家長,每次都是很難纏的。這些外來務工人員,每次來看老師都想著帶點東西,但是帶的東西都是老師不需要也沒法拿的,就很煩,而且每次都是嘮叨一大堆,難得有個白松這般的,只問了一句就不問了。
白松肯定不想問了,這個冷老師居然連田根的名字都讀不對,能知道啥?估計就是那種上課講完課就走的班主任。
接著,白松去找田根去了。
這時候的田根跟幾分鐘前有些不同,變得更加窘迫,根本不敢抬頭看白松。
田根是個小孩子,他剛剛看到白松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什麼,但白松把班主任叫走了的幾分鐘,和王亮聊了幾句,就知道白松是來幫他忙的,他有些想流淚,但更多的還是咬緊牙關,選擇自己默默承受。
「就我和你王亮叔叔」,白松道:「沒有外人,有什麼事你跟我們說說。」
「我什麼事……都沒有」,田根道:「我……」
他不會也不想和白松撒謊,此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是死死咬著牙,一句話也不再多說。
白松看著這一幕,內心嘆息,這孩子真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這些年幼時吃過苦的人,更知道珍惜好的環境,很多父母總是責怪孩子不懂事,絕大部分還是怪父母給幼兒期的孩子過多的溺愛。
「等你成為男子漢了,這世界上一切的事情都需要你來扛」,白松摸了摸田根的腦袋:「這樣吧,咱們約定一下,等你十八歲之後你去讀書,你所有的花費都跟我打欠條,等你工作了再給我,好不好。」
「好!」田根立刻答應了,但還是沒有抬起頭來。
「那,你現在還沒有到18歲,你現在有啥事還是得靠我啊」,白松聲音很輕:「記住一件事,適當的忍讓是必要的,但忍讓只是為了更好的結果,而不是單純為了忍讓。」
「我……」田根似懂非懂:「我不會饒了那些人的。」
說到這裡,田根緊緊握住了拳頭,渾身都有些顫抖。
「怎麼,你要報復他們嗎?」白松感覺田根狀態不太對了。
「我……」田根又不說話了。
白松心裡咯噔一聲,心中閃過一萬個念頭,看向田根:「我給你的手機,你放在哪裡了?」
「這個我沒弄丟」,田根以為白松擔心他手機丟了,從自己的衣服裡面的口袋裡把手機拿了出來,遞給了白松。
白松拿過手機,發現手機已經開了飛行模式,他打開了移動數據,看了看田根的微信,接著看了看田根的賬單,赫然發現了一條26元的消費記錄,消費的商戶名叫做「順海五金店」。
看到這個,白松輕輕關掉了微信,遞給了田根:「你手機保存的很好啊。」
「恩,這個我天天都帶著。」田根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還不怎麼會用微信,不知道刪掉聊天記錄和付款記錄之後,在賬單里還能看到消費記錄,自然以為白松啥也不清楚。
白松知道這個事鬧大了,這邊靠近郊區,五金店賣的東西很雜,有一些常見工具,還有一些常見的日用品,但無論如何都不是田根應該買的東西。
這孩子肯定是想了極端的東西了,這是被逼成什麼樣子了?
想到這裡,白松有些自責,他這才想起田根從小到大的這些經歷和最後的遭遇,田根和這些孩子其實並不一樣,真要是玩狠的,其他孩子能懂個屁。
白松拿出自己的手機,地圖上查了一下這家五金店的位置,發現距離學校只有四五百米,便跟王亮說道:「你先陪著他去食堂吃個飯,我出去有點事情。」
「好」,王亮點了點頭。
白松很快地出了學校,在學校門口掃了一輛共享單車,兩分鐘就到了五金店。
進去之後,白松非常直接,拿出警官證,詢問今天中午時分一個小學生進來花了26元買了什麼東西。
店老闆見白松已經問出了具體時間和金額,也知道不是說瞎話的時候了,只能實話實說:「他買了一把水果刀。」
「什麼樣的,我看看」,白松道。
店家有些不情願地拿出來一把刀,遞給了白松。
白松看了看,是一把西瓜刀,他拿著刀迅速地挽了幾個刀花,把老闆看得心驚肉跳,這時候白松問道:「你是個奸商啊,這個水果刀你賣26?」
「不能不能……」老闆說完就後悔了,想了想,還是承認了,拿出了一把殺豬刀,「是這個。」
「11歲的孩子你敢把這個賣給他?」白松一下子火了,那氣勢看著確實是有些驚人。
「我……他跟我說家裡用來切肉……我……」老闆平日里只顧著賺錢,哪裡會想那麼多。
「那為什麼不賣他菜刀?」
「他不要……」老闆此時已經嚇破了膽,一方面他被白松的眼神嚇到了,另一方面這後面的事情他已經不敢想了。
警察來了,那肯定是出事了!
那個小孩子買了這麼一把刀,該不會殺人了吧!
他越想越怕,整個人都站不穩了,後悔的情緒蔓延了全身,然後就那麼癱軟在凳子上。
白松知道此時也不是慪氣的時候,幸好他今天趕過來了,不然今晚這裡就能上新聞。
要是田根殺了人,11歲的他雖然不需要承擔刑事責任,但是肯定會被未成年人監管所收容教育,以後的路還怎麼走?
打了人一巴掌,這個錯是可以彌補的,但是殺了人就不可能了。
此時也不是自責的時候,白松道:「你身份證給我。」
「領……領導,出什麼事了……」老闆顫顫巍巍地找著身份證,卻啥也找不到。
「這麼多廢話,快點」,白松低吼道。
老闆被嚇了一跳,接著找到了自己的社保卡,透著哭腔把這個遞給白松:「實在找不到身份證了。」
「行」,白松看了看不是假的,拿手機拍了下來:「我可以很負責的跟你說,現在還沒有死人,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帶走了。但是以後再有這種事,嚴懲不貸!」
說完,白松把社保卡扔給了老闆,騎著車子就回了學校。
老闆身上已經出了一身汗,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會亂賣東西了,事實上他都要已經想跑路了,但是他的身份現在警察都知道了,這個五金店這些貨價值二十多萬是他全部的命|根|子,怎麼可能跑?往哪裡跑?
白松回到了學校,直奔食堂,食堂現在人已經不多了,白松很容易就發現了王亮,發現王亮正在吃東西,吃的還挺香,對面的田根看王亮在吃,也張口吃著東西。
看到白松過來,田根立刻放下了筷子,身體往後挪了挪。
「你看看你,你一來,孩子都不敢吃東西了,別嚇唬孩子」,王亮道。
「沒事,我也去買點吃的,一起吃」,白松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現,用現金去買了點吃的,拿過來一起吃。
看到白松也在吃,田根就跟著一起吃,但是頭一直抬不起來。
等他們吃完飯,食堂已經基本上沒人了。
田根今年上五年級,五年級是沒有晚自習的,一般也沒人住校,但這個學校是囊括九年義務教育的,田根是跟著初一的學生一起住宿的。這種事在這個學校,花錢就可以。
這學校是寄宿學校,周末都有人管,一般來說沒啥課,學校會帶著學生上自習,還會帶著寄宿生出去統一購物、洗澡之類的。
「帶我去你宿舍看看」,白松道。
「嗯」,田根站起身來,拿著自己的餐盤,接著停住了腳步,把白松和王亮的餐盤一起拿了起來,端到了水池旁。
跟著田根去宿舍的路上,白松發現田根繞了一點路,這應該是把刀藏在了另一條路上。
這樣的小心思在白松看來實在是太簡單,但他還是沒有說破。
到宿舍簡單地看了看,宿舍這時候一個人沒有,白松找了個田根沒注意的機會,跟王亮單獨說了一下剛剛的事情,讓王亮去另一條路的冬青樹灌木叢里找找另一把刀。
王亮聽到白松說這些嚇了一大跳,但還是沒表現出來,直接離開了宿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