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虎(十一)一心為公者何人

倒皇事件的餘波依舊還在,此刻那些人在盯著宮中,都覺著長期在深宮之中養病的那位帝王不會善罷甘休。

幾位宰相密議良久,劉仁軌作為代表進宮。

沒多久,宮中就傳來了皇帝的冷笑,「朕早已不管政事,那些人想約束帝王的權力……朕並無權力!」

這話沒人會信,劉仁軌滿頭大汗請罪,隨即去請見太子。

身後,皇帝負手看著他模糊的背影,淡淡道:「這些人都在看著朕,你以為如何?」

武后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權力甘美,誰都想多拿一些。要緊的是……那些人想掌握更多的權力,為的是什麼?」

皇帝回身,冷冷的道:「蠅營狗苟!」

武后起身走了出來,王忠良的腰馬上就彎曲了些。

她緩緩踱步走到了皇帝的身側,說道:「可此事交給五郎……那些人如狼似虎,我擔心五郎會焦頭爛額。」

皇帝眸色平靜,彷彿說的不是自己的兒子,「他既然執掌了權力,就得為此付出代價。朕能為他出手,可朕不可能為他出手。」

這話彆扭,但武后卻輕嘆一聲,「那高高在上的一切,終究要自己去維繫,誰都無法幫手。」

……

皇帝的病情近些年時有起伏,在賈平安介入後,病情漸漸趨於平緩。但即便是如此,皇帝依舊不時頭痛,以及視線模糊。

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這樣的毛病不算是什麼,該幹活就得幹活,該扛包就得扛包。可對於皇帝而言,權力和身體從來都是一對怨偶。好的身體對於帝王而言就是個助推器。而身體不濟的帝王,往往空有豪情壯志,卻只能無奈喟嘆。

誰也不願大權旁落,李治也掙扎過多年。不過當發病時,他覺得自己更像是個昏君。不,昏君至少時常保存著理智,而病情發作時候的他,理智成了奢侈品。

於是太子李弘就成功的成為了帝王的輔佐。

剛開始李弘誠惶誠恐,恨不能把權力丟回去。但李治卻無法長期保持帝王的狀態,於是最終他還是成了帝王的第一助手。

平日里主持朝政,接著回宮彙報,帝後會就一些事兒做出指示,這是李弘的工作程序。

在皇帝大多數時間裡都隱於宮中後,李弘就把麟德殿內的擺設弄的簡潔了些。但即便是如此,劉仁軌進來時依舊被殿內的宏大氣勢壓的微微垂首。

從被李義府打壓迫害,到如今身居左僕射之職,劉仁軌的宦途堪稱是跌宕起伏。

坐在上位的太子抬眸,溫和道:「劉卿來的正好,孤想問問……」,太子放低了些聲音,可氣勢卻陡然一增,「有人說世間除卻神靈之外,所有人都應當被束縛。」

劉仁軌心中一驚,不禁想到了這幾年外界對皇室的看法。這個外界主要是指那些上位者,特別是被沉重打擊的士族和豪族……而這一切都發生在當年士族被重創後。

那年皇帝和賈平安一內一外出手,清理了士族的隱田和隱戶,摧毀了士族持續富貴的根基,這是不死不休的大仇。可士族知曉,沒有帝王的許可,賈平安不可能出手。所以……他們的仇人名冊中多了一個皇室。

劉仁軌目光複雜的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從小就被賈平安教導,可以說是賈平安那一套的忠實擁躉……所以那些人對太子並無好感,恨不能他哪日倒下,重新換人。

太子繼續溫和說道:「那些人在大聲疾呼,想控制帝王的權力,此事孤以為並非不可能。」

太子竟然這般想?

劉仁軌心中巨震,失態的盯著太子,「殿下……」

太子的眸中多了冷意,「可孤有些疑惑,那些被約束的權力……誰來接手?只能是那些臣子。」

劉仁軌心中一緊,「臣告退。」

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那便是君臣翻臉的結局。

太子微微頷首,等劉仁軌走後,他伏案處置政事。不知過了多久,太子沒抬頭,輕聲道:「傳孤的話。」

曾相林束手而立。

「權力在手,便要有所取捨。是為國,還是為家?帝王化家為國,臣子呢?」太子溫和的道:「一心為公者何人?」

……

「他們害怕了。」

作為長子,賈昱從小就跟著父親學了許多當世聞所未聞的學識,特別是政治方面,賈平安一針見血的點出了政治的各種醜惡。

賈洪懶洋洋的靠在阿福的身上,「大兄,這些人想和帝王爭權奪利。」

賈昱坐的筆直,微微皺眉,「坐好些!」

賈洪無奈端坐,賈昱想到他此次的膽大,不禁有些後怕,聲音就嚴厲了些,「此事不是你能摻和的,此次回兵部,你要老實些,好生學著如何做事。」

長兄如父,說的便是這個局面。

賈洪應了,阿福拍了他一爪子,搖搖晃晃的起身出去。

徐小魚守在門邊,見它來了就笑道:「阿福要去巡查坊中?」

阿福一巴掌拍開側門,走出了家門,抬頭看看坊中。

那些狗本在散亂著玩耍遊盪,見到它出來後,瞬間就朝著最強壯的一條狗聚攏,速度快的驚人,彷彿賈家出來了一支大軍。

賈洪隨即牽馬出門。

身後杜賀低聲道:「大郎君,事情剛發生,二郎君這裡就怕有人刺殺,要不多派些人手?」

賈昱微微搖頭,目視著賈洪上馬離去,「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也防不了。」

杜賀心中一冷,「若是那些人鋌而走險,二郎君……」

賈平安最疼愛的便是賈洪,若是賈洪出了意外,賈平安回來……長安將會不安。

賈昱負手站在家門內,輕聲道:「那些人怕的是什麼?是不按照規矩的出手。所以我上門斬殺了李元奇,這是在告訴他們,若是逼人太甚,賈氏不會守著他們所謂的規矩。」

杜賀贊道:「大郎君威武。」

前方,阿福在追逐狗群,外面頓時狗吠聲大作。

賈昱的嘴角掛著微笑,「去尋了許多多,請她的人傳話,就說……我說的,若是誰敢動賈氏的人,咱們……不死不休!」

上次賈昱斬殺了李元奇,雖說皇帝出手迅速,把李家一家子都拿下了,可依舊無法封口。外面此刻隱約有人傳話,說賈昱在夜裡排闥直入,在李家的書房外斬殺了李元奇。

不死不休……

杜賀的眸中多了異彩,大聲道:「老夫這便去!」

賈昱眸中多了一抹隱憂,「俞翔自盡,引發了兵部不少人的同情。大洪告假之後,俞翔自盡。有心人會猜測……大洪,要小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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