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澤被蒼生

使者愣了一下。

臨行前祿東贊吩咐,此行要讓大唐感受到吐蕃的善意。

但他才將開口,皇后竟然就斷然拒絕了。

這不對啊!

「皇后,大相說了,吐蕃與大唐之間誤會頗深,不過再多的誤會也能一步步揭開,而和吐谷渾和親便是開端!」

使者抬頭,「當年文成公主遠嫁吐蕃,這才有了兩國的長久和平,被傳為佳話。」

武媚淡淡的道:「貞觀十四年吐蕃來求婚,彼時大唐早已擊敗了吐蕃,威風赫赫。而更要緊的是侯君集破高昌,大唐第一次把都護府設置在了西域。安西都護府的設立讓吐蕃上下心中不安,於是便想通過和親來緩和矛盾……」

這一段歷史被皇后娓娓道來,宰相們頻頻點頭。

「先帝仁慈,於是答應了和親之事,由此大唐與吐蕃無事。可這個無事靠的是什麼?不是和親,而是大唐的無敵虎賁!」

彩!

宰相們目露異彩。

武媚緩緩起身,「回去告訴祿東贊,若是想與鄰為善,首要便是收起他那顆不安分的心,野心不除,遲早有一日兩國會兵戈相向。」

李勣起身,「送了使者回去!」

千牛衛進來。

「貴使,請!」

使者面色蒼白,腳下踉蹌。

他沒想到大唐皇后竟然如此犀利果決。

他想糊弄,想裝傻,可帘子後的那雙鳳目平靜,波瀾不驚,讓他無言以對。

大伙兒都是老對手了,裝什麼綿羊啊!

賈平安此刻就在兵部。

「皇后剛見了吐蕃使者,斥責吐蕃野心勃勃。」

吳奎搖頭贊道:「皇后這番話果真是犀利啊!」

阿姐現在是大權在握了吧。

和以往皇帝發病不同,此次李治的病情來的又快又急。以往李治還能聽王忠良等人念念奏疏,吩咐如何處置。但此次皇帝是徹底的倒下了,只剩下了阿姐一人獨撐場面。

兵部的大佬都在這裡,王璇含笑道:「其實無需呵斥,只管冷淡以待就是了。」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吳奎馬上飛刀,「那是敵人,對付敵人用什麼冷淡?要的是犀利。」

「吐蕃和大唐之間必然要倒下一個,否則沒有和平。」

賈平安下了斷言。

歷史上吐蕃和大唐之間的百年戰爭頗為慘烈,但在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大唐佔據上風,若非受到地形限制,大唐定然會直驅邏些城,徹底剿滅了吐蕃。

直至安史之亂後,大唐衰微,吐蕃果斷出手,拿下隴右和河西走廊,切斷了安西和大唐本土的聯繫。

隨後就是長達五十年的攻打,安西軍堅持到了最後一兵一卒。

「為何?」王璇問道。

賈平安說道:「每當一個勢力強大之後,內部就會生出一股驅動力,讓他們去盯著周邊,往周邊擴張。突厥如此,吐蕃如此……他們會盯著周邊的膏腴之地,垂涎欲滴,一旦機會來臨就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吳奎說道:「唯有一方徹底敗北。」

賈平安搖頭,「還有一個法子。」

眾人看著他。

「相互威懾,相互制衡!」

但吐蕃的野心壓不住了。

賈平安看著西邊,「也不知薛仁貴如何了。」

……

「駕!」

數騎穿過城池,旋即消失在遠方。

「捷報!」

他們一路高喊著,喜氣洋洋。

當看到長安城時,信使們挺直了腰。

「大捷,阿史那賀魯被擒!」

長安城頓時歡聲雷動。

「那個逃跑可汗被擒了?」

「可不是,每次遇到大軍就遁逃,大軍一走就不斷襲擾,就和黏土似的。如今可好,天兵一至就被擒,等他到了長安我得好好看看此人。」

朝堂上,皇后微笑道:「薛仁貴一戰破敵,更是俘獲了無數人口牛羊,突厥元氣大傷,好!」

賈平安也在朝堂中,看著喜氣洋洋的群臣,他想到的是後續。

信使是快馬報捷,吐蕃那邊要想獲取消息會滯後,而且要想獲取詳細的消息需要更長的時日,所以他斷定祿東贊接到消息時至少是夏季。

夏季出兵倒也好,大軍到達時正好是秋季,秋季大戰……好時機!

「阿史那賀魯被俘,可令獻俘。」

皇后很是歡喜,散朝後去了後面。

李治躺在榻上,面色難看。

「陛下。」

武媚上前。

李治睜開眼睛,眼神茫然,「媚娘。」

武媚上前握住他的手,「是我。」

「可是有事?」

李治第一時間不是說說自己的病情,而是問了朝政。

武媚說道:「吐蕃使者來了,想和吐谷渾和親……」

李治反握住她的手,問道:「可答應了?」

「我呵斥了此人,狼子野心也想糊弄大唐。」

「好!」

李治面露微笑,「吐蕃乃是大敵,切記,大唐與吐蕃除非倒下一個,否則永遠都是敵人。」

武媚點頭,「薛仁貴擊敗突厥,俘獲部眾無數,更是俘獲了阿史那賀魯。突厥覆滅,吐蕃一旦得了消息,怕是不肯安分。」

「阿史那賀魯被擒?」李治坐起來,抓住了武媚的手,興奮的道:「如此突厥十年之內無法為害,大唐只需不斷削弱突厥即可,直至他們低頭。」

「可吐蕃會不安分。」武媚說道。

李治說道:「那便打到他們安分。這一戰不可避免,不,一戰尚不能讓他們低頭。賈平安上次說了什麼?戰陣之外還得輔以挑撥離間。」

……

邏些城的春天姍姍來遲。

鄭陽蹲在一個貴族家的斜對面,可憐兮兮的看著大門。

大門時而打開,時而關閉,客人不斷進出。

「滾!」一個侍衛沖著鄭陽和幾個乞丐呵斥。

鄭陽連滾帶爬的跟著乞丐們跑了,身後傳來了侍衛的笑聲。

他從懷裡摸出了小塊干餅子,警惕的避開了乞丐們,一口口的吃著。

吃到最後,他甚至還舔舔臟手上的餅屑。

轉到了地方後,他先咕咕叫了幾聲,隨後翻牆進去。

陳武德今日沒出去,聞聲出來。

「如何?」

鄭陽站穩,拍拍屁股說道:「那些人在聚會,不過進不去。」

「神色如何?」

二人進了屋裡。

「進去時大多冷漠,出來後都帶著些興奮之意。」

陳武德沉吟良久。

「吐蕃唯一可供利用的便是祿東贊家族和贊普家族之間的矛盾。祿東贊成為權臣,贊普淪為了傀儡,這等矛盾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鄭陽說道:「可大多人都效忠祿東贊。」

「效忠是一回事,有的人得到了重用,於是死心塌地,可有的人卻被冷落了,這些人會心懷怨恨。這股怨恨之意不大,我們要做的便是擴大這個怨恨之意。」

「分化。」

「對。」

……

「大相。」

祿東贊很忙。

國事大多到了他這裡,如何處置也是他一言而決。

「何事?」

祿東贊問道。

「有人私下傳謠言,說大相會懲罰那些接近贊普的人。」

祿東贊默然。

良久,他擺擺手,「且去。」

等來人走後,山得烏悄無聲息的進來。

「盯著贊普。」

「是。」

山得烏悄然出去。

室內許久才傳來聲音。

「年輕人,太急切了不好。」

……

新城急匆匆下了馬車。

「皇帝今日如何?」

迎接她的內侍說道:「陛下今日還是那樣。」

見到李治時,新城問了情況。

「朕如今看什麼都是模糊一片,頭痛欲裂。」

李治握拳,「大好時光,可惜了!」

這本是他的大好時光,可卻因為病情的緣故荒廢了。

「醫官們也沒個好法子,孫先生怎麼說的?」

邊上的王忠良說道:「孫先生說了,陛下這病除非打開大腦,尋到那個瘤子割了。不過如今的醫術萬萬不能如此,所以只能養。」

「如何養?」新城問道。

王忠良搖頭,「清心寡欲,飲食清淡。」

新城脫口而出,「那不是方外人嗎?」

皇帝整日處置朝堂,整個天下都在他的手中,哪裡做得到清心寡欲?

這是個死結!

「不過醫官們說了,陛下的病情並不是惡化,只是發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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