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五郎要學的是制衡。」

李治和武媚在說著東宮目前的局面。

「張文瓘頗有才幹,在朕這裡不敢喧賓奪主,可面對五郎時難免會有些輕視,於是和戴至德等人聯手,讓五郎頗為無奈。」

武媚說道:「此等事若是換了陛下這裡,只是冷眼觀之,尋個機會敲打一番,若是再不知趣,徑直弄到地方去為官,如此他自然明白何為君臣之道。」

王忠良打個寒顫,覺得戴至德等人的運氣不錯,若是皇后去處置東宮事務,怕是會出人命。

「陛下。」

去打探消息的內侍來了。

「如何?」

李治問道。

武媚說道:「五郎若是寬慰戴至德太過,便是低頭太過。太子對臣屬低頭,威權何在?」

內侍說道:「先是蕭德昭斥責了戴至德等人,隨後爭執。太子突然說了一番話……當以律法為重。」

帝後齊齊皺眉。

對於他們而言,律法只是工具。太子是未來的帝王,若是不能明白這一點,所謂的仁慈反而成了弱點。

「太子說律法之外尚有雷霆,蕭德昭說雷霆必然來自於上位者……太子點頭。」

帝後相對一視。

「五郎竟然學會了制衡?」李治不敢相信,「叫了來!」

太子來的很快,看著很是平靜。

李治笑道:「聽聞你一番話讓戴至德等人低頭了?」

李弘訝然,「阿耶,不是低頭,而是知曉了如何尊重我這個太子。」

這小子!

李治牙痒痒,「你是如何把蕭德昭拉了過去?」

呃!

李弘顯然有些不大情願說這個,甚至是有些羞恥感。

「說!」

皇后斷喝一聲,李弘哆嗦了一下,「昨日賜食,我令人給了蕭德昭一截竹子。竹孤直,有節……孤直有氣節……」

帝後都在微笑。

這個兒子啊!

「蕭德昭明白了,私下求見我,說了一番話,表示以後定然要做個直臣。」

李治問道:「你覺著蕭德昭能成為直臣嗎?」

皇后微微搖頭。

李弘說道:「直臣與否在於上位者的制衡和統御。上位者需要直臣,那麼自然有人會把直臣奉為自己的座右銘,當年的魏徵便是如此。」

李治哈哈大笑。

武媚笑道:「能做到蕭德昭這等地位的臣子,所謂孤直和忠心只是他的招牌,他們就靠著這個招牌為官……魏徵也是如此。你要記住……」

李弘說道:「能做到重臣的官員就沒有傻子,不可能愚忠,更不可能孤直。」

武媚:「……」

五郎學會搶話了啊!

但我為何想笑呢?

李治欣慰的道:「你竟然能明白這個道理,朕還有什麼擔心的呢?記住了,帝王越出色,臣子就越忠心。帝王平庸軟弱,臣子就會生出別的心思。」

李弘低頭。

這話和舅舅說的異曲同工,都是從人心這個角度出發,去剖析臣子的心態。

「舅舅說……」

李弘吞吞吐吐的。

李治冷著臉,「他又說了什麼?」

他發誓若是賈平安再給太子灌輸那些激進的想法,回頭就親手吊打。

李弘說道:「舅舅說君臣之間就是在互相利用,臣子想一展抱負,想名利雙收;帝王想的是國家昌盛。如此二者一拍即合。不過這是合作,合作不會有什麼忠心,有的只是帝王對臣子的利用,和臣子對帝王的忌憚和信服。」

他抬眸,「阿耶,這話……可對?」

帝後沉默。

李弘有些忐忑,「阿娘……」

武媚抬頭,「嗯?」

李弘說道:「你下次別再打舅舅了,好大的人了,打著好可憐。」

李治擺擺手。

等太子走後,李治罵道:「他連這等話都敢對五郎說,膽大妄為。」

「說了是關切,是真心實意。不說才是虛情假意。」武媚冷眼看著皇帝,「你看平安在外朝可曾給那些官員說過這等貼心貼肺的話?他是擔心五郎吃虧,這才把自己的領悟教授給他。」

李治當然知曉在這個道理,只是從未有臣子給太子剖析過這些關係,而且剖析的血淋淋的,把所謂的君臣顏面一一剝開,露出了內里的現實和猙獰。

從未有什麼君臣相得,有的只是互相試探後的互相妥協。

能明白這個道理的,基本上不會平庸。

「煬帝就是不知曉妥協,最終身死國滅。五郎……他能教導五郎這些,朕很是欣慰。」

李治是真的欣慰,「當年舅舅在時,說的最多的是讓朕孝順,讓朕仁慈……可這些道理卻從不肯給朕分說。他不知曉?定然知曉,只是他忌憚朕,骨子裡想糊弄朕罷了。」

武媚看著他,「平安這般真情實意,陛下可不能虛情假意。上次西域那邊進貢了些好玉石,要不就賞賜些給平安吧。」

李治無奈,「只有兩塊。」

武媚覺得皇帝真的摳門,「那多大的一塊,徑直解成數塊就是了。」

那麼大的好玉石解成幾塊……

王忠良見過那兩塊玉石,頗為震撼。想到玉石會被解開,他不禁覺得是在暴殄天物。

但皇后說的……咱一定支持。

「那兩塊朕這裡要留一塊,剩下一塊原先準備給你……」

李治看著皇后,心中轉動著二桃殺三士的念頭。

想讓我毒打平安一頓?武媚說道:「臣妻這邊倒是用不上這個,要不就解了吧。」

陛下沒退路了。

王忠良見過帝後之間的多次交鋒,大多以皇后的勝利而告終。

這次從九成宮歸來後,皇后好像又厲害了些。

李治乾咳一聲,「解就不必了,不過臣子用這等大塊的玉石卻不妥當,要不……那邊順帶送來了十餘西域少女,都賞賜給他吧。」

這……

王忠良覺得趙國公的腰子危險了。

但皇后卻柳眉倒豎,「陛下這是想讓平安家宅不寧嗎?」

李治怒了,「朕賞賜臣子美女,臣子無不感激零涕,就你阿弟夫綱不振,後院無能,以至於連女人都不能降伏……你為何不出手?」

你沖著朕這般兇悍,卻對你阿弟這般溫柔,那為何不出手?

武媚說道:「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李治:「……」

王忠良覺得皇帝遲早會吐血而亡。

……

「你不怕被帝王忌憚?」

李勣如今已經不大管事了,近乎於榮養。

賈平安說道:「做事憑著本心而為,錯了坦蕩,對了坦蕩,若是帝王忌憚,我便徹底丟開兵部那一攤子事,從此逍遙快活。」

李勣笑道:「逍遙山水之間固然好,不過你才多大?正是有作為之時。對了最近陛下才考量是讓張文瓘進朝堂還是竇德玄……」

李勣不動聲色的就給了賈平安一個重要信息。

賈平安和竇德玄關係不錯,若是他進了朝堂,支持新學的就多了一人。

但賈平安覺得竇德玄的機會更大一些。

「老夫老了。」

李勣坐在案幾後面,鬚髮斑白,臉上的皺紋漸漸深刻。

「老夫想去終南山轉轉,不過卻尋不到好馬車。」

李勣七十多歲了,如今在朝中也就是做個吉祥物,沒大事不發言。

現在他也沒了忌諱,言行越發的隨性了。

李敬業聽聞祖父想去終南山轉悠,需要一輛好馬車,就去了東西市詢問那些匠人。

「只管弄了最好的出來,錢不是問題。」

李敬業測試了不少馬車,都不滿意。

怎麼弄?

李勣很享受孫子的孝心,只說隨便就是。

他依舊能騎馬,但長途騎馬會覺得折騰,晚上骨頭疼,睡不著。

皇帝也聽聞了此事。

「英國公老了。」

李治想到了從前,「朕剛登基時,滿目皆是關隴的人,唯有李勣如中流砥柱般的擋在了朝堂之上。說是勞苦功高不為過。他想去終南山轉轉也好,若是馬車不好,宮中弄一輛給他。」

宮中出了一輛馬車,說是皇帝賞賜給英國公的。

但馬車沒能進英國公府的大門。

李堯說道:「阿郎說不敢受。」

李勣雖說言行少了顧忌,但依舊知禮。

皇帝據聞龍顏大悅,當即賞賜了金銀。

「手太散!」

賈平安在家中說道:「倭國那邊的金銀源源不斷的送來,陛下這是覺著有錢了。」

「兄長!」

李敬業來了。

他看著毛焦火辣的,「宮中的馬車真是好,我試了試,震動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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