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9章 不了

「仁輔是楊侑的字。」

戴至德輕聲說道。

楊侑作為楊廣疼愛看重的孫兒,留在長安鎮守一方,雙方書信往來必然不斷。

「為何把書信埋於此?」

明靜有些納悶。

賈平安往下看去。

——天下兵戈四起,朕常思過往,知曉操切之過,但事已如此,如覆水難收。

戴至德說道:「大業十三年,楊廣氣數已盡。」

帝王捲縮在江都苟延殘喘,知曉自己來日無多了。

張文瑾說道:「沒想到楊廣一生執拗,卻在這個時候幡然醒悟,他若是……」

他若是能早些發現自己的錯誤,何至於大隋二世而亡?

但也沒大唐什麼事了!

「只需想想就知曉他的絕望。」明靜畢竟是女人,有些所多愁善感。

——李氏起兵,此乃關隴諸人另選之人。關隴勢大,傾力之下,朕亦難以力挽危局……

李淵這位表兄弟起兵,想來楊廣是惶然的吧。李氏起兵就代表著關隴徹底站隊了,代表著他們徹底的捨棄了楊廣。

——李密猖獗,賊軍往洛陽而行。李氏一路攻伐,往大興而行……

一段話中,已然把關中的危機展露無疑。

「可嘆!」戴至德沉聲道:「此刻楊氏已然再無回天之力。」

——鷹衛乃朕之死士,三百鷹衛足以護著你到江都。

三百鷹衛?

戴至德看了賈平安一眼。

——宮中多金銀,你可令人裝箱掩埋。

——李淵並無大義,如此他必然用你來為傀儡,行曹操故事。隨後觀望天下大勢,待機而動。

楊廣!

這位帝王把自己那位表兄的心思猜透了,但卻無力回天。

李淵進長安,旋即就讓楊侑登基,稱楊廣為太上皇。這個舉動和曹操當年挾天子以令諸侯異曲同工。

——不可令人知曉行蹤,身邊之人,盡數斬殺!

一股子殺氣透紙而來。

這便是帝王!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一切真相大白。

賈平安抬頭,「三百鷹衛帶著煬帝的書信來到了長安,楊侑收集宮中金銀,令侍衛掩埋於此。隨後三百鷹衛射殺侍衛,埋於藏寶之上,如此就算是有人挖開了此處,看到的皆是屍骸。」

「好狠的手段!」

有人嘀咕。

——阿翁在江都翹首以盼。

最後一句話熱情洋溢,把一個祖父對孫兒的期待表達的淋漓盡致。

「彼時楊廣差不多五十了。」張文瑾有些唏噓,「可身邊並無可托以大事的兒孫,想來也是殷切希望楊侑能儘快趕到江都,如此楊廣方能重振精神,再度發力。」

五十歲的楊廣不想努力了,而唯一能讓他重振勇氣的便是楊侑這個孫兒。

「楊侑聰慧,氣度不凡,太子楊昭去了之後,楊廣最為看重這個孫兒。」

可惜了!

賈平安把書信拿起來,訝然發現下面還有一份書信。

「這是兩份?」

賈平安有些興奮。

此刻他的感覺和考古隊員有了重大發現差不多。

「看看。」

張文瑾也有些興奮,「打開看看。」

賈平安拿出這封信,打開……

——阿翁……

「竟然是楊侑寫給楊廣的信?為何在此處?」

——李氏離大興不遠,大興一夕三驚。

張文瑾感慨的道:「亡國景象啊!」

——城中有多人與李氏勾結。

「眾叛親離!」這次是戴至德。

——多年前阿翁帶我出行,我依舊思念彼時之阿翁。

戴至德說道:「楊廣三子,太子楊昭有仁君像,然早逝,次子和幼子皆非帝王之才,被冷落。楊昭有三子,楊侑為嫡子,且聰慧不凡,被楊廣看重。不是太子,勝似太子。」

——阿翁,昨夜我收拾行裝,歡喜若狂,只等去江都與阿翁相會。

這份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但筆鋒一轉。

——阿翁孤守江都,周遭皆心思莫測之輩。李氏逼迫愈發急切,大興危在旦夕。我若跟隨鷹衛去江都,李氏手中無我,則無大義……

賈平安抬眸,「這份心思。」

張文瑾重重的點頭,「難得!」

——無大義,李氏定然大軍南下,窮追阿翁。

沒有楊侑在手,李淵失去了大義的名分,就如同曹操失去了漢獻帝,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軍閥。

軍閥如何能坐天下!

——李氏若是拿獲了我,必然欣喜若狂,隨後以我為傀儡,觀望天下。

明靜眼眶紅了。

——我無益於天下,阿翁無需挂念。我為傀儡,阿翁便可在江都奮起,若是能再度君臨天下,阿翁可大赦天下……我在地底盡知。

明靜眼中有淚水滑落。

「他這是用自己來拖延大唐進軍的步伐。」張文瑾嘆道:「好一個楊侑!好一個楊侑!」

賈平安低頭,下面有最後一段話。

——來世再不生於帝王家,阿翁保重。

……

一車車金銀送進了宮中,太子頗為歡喜,賈平安把書信的事兒說了。

「竟然如此嗎?」

太子仁慈,聞言不禁嘆息,「何苦,何苦!」

楊侑被擒獲後,李淵當隨即擁立他為帝,成功獲得了大義的名分。可楊廣再難作為,等他一朝被殺,李淵就逼迫楊侑禪讓。第三年,也就是武德二年去了,時年十五歲。

「這事兒你別琢磨。」

賈平安擔心大外甥軸了和皇帝談論此事。

史書記載楊侑是病故,但誰都知曉他死的不明不白。

李淵登基,楊廣沒了,那麼還留著一個楊侑來刺眼?

「來世再不生於帝王家。」

李弘惆悵著。

「消停了。」

賈平安喝住了他,「那是前人之事,與你無關,好生理你的政。」

李弘問道:「舅舅你有事?」

大外甥越發的體貼了。

賈平安欣慰的道:「是啊!事很多。」

無恥!

有人在嘀咕。

眾人忙的不可開交,可賈平安卻依舊悠哉悠哉的出了大明宮。

宮門外,包東在等著。

「已經拷問出來了,王貴最疼愛這個私生子,起事之前王貴心知凶吉未卜,就把許多機密告訴了他。」

「也算得上是奇葩了!」賈平安覺得王貴果然是不走尋常路,大把年紀了竟然還愛私生子。

「王貴的祖父當年就在江都,三百鷹衛從長安往洛陽去,路上遭遇了李密的大軍,三百鷹衛殺出重圍,僅存百餘。」

三百騎兵孤獨的衝進了無邊無際的大軍中,沒有後退,沒有怯弱,最終半數潰圍而出。

這等勇士可惜了。

「殘餘鷹衛回到了江都,隨後宇文化及發動叛亂,鷹衛大多戰死,王貴的祖父卻機緣巧合救了一人,隨後問出了藏寶之事,下手滅口。」

賈平安感慨的道:「王貴的祖父覺著這是個天大的造化,能讓子孫富貴。可萬萬沒想到這是個禍根,葬送了自己子孫的禍害。所以許多時候你得到了什麼,就會失去什麼。」

徐小魚好奇地問道:「那王貴的祖父為何沒把金銀取出來?」

賈平安說道:「宇文化及弒君是在大業十四年,那時長安已在大唐的控制之下,他來了長安只能望著升道坊興嘆。」

……

「那麼多金銀?」

蘇荷瞪著有杏眼,「夫君為何不弄一箱子回來?」

衛無雙恨恨的道:「眾目睽睽之下,你是想讓夫君貪墨嗎?回頭三郎不能給你教,否則遲早是貪官。」

蘇荷振振有詞的道:「夫君和三郎不同,夫君真想弄也不難,是吧夫君。」

這個彩虹屁頗為精彩,連賈平安也有些飄飄然。

難怪那些貪官都把控不住自己,想想,每日你的身邊人不斷送上彩虹屁,有幾人能忍得住?

有權,還得有錢,這才是王道。

「家中不差這個。」

賈平安給衛無雙使個眼色,「讓蘇荷去看看。」

蘇荷不關心家中的生意和錢財,整日活的和神仙似的。

「我不去!」

由不得你!

開始了。

賈平安坐在邊上看似神色肅然,但卻在給兩個婆娘支招。

「下絆子!對,絆倒!」

「啊呀!竟然被別住了手臂!反手,對,反手抓住……我去!蘇荷你抓哪裡?無雙要怒了!」

晚些蘇荷被揪著去看了家中的倉庫,回來後挺屍,「我以後都不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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