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
站在殿外,李勣溫言道:「前日老夫出城,只是騎行二十里地老夫就腰酸背疼,終究是老了。人不能不服老,否則害人害己。看看其他人,那一批將領都老了,後續起來的也就是寥寥數人。」
「薛仁貴。」上官儀一直不理解為何老帥們對薛仁貴不感冒。
李勣看了他一眼,「薛仁貴以武勇聞名。小賈你要記住,武勇是武勇,統軍是統軍。沙場交鋒時武勇作用不小,不過統帥最該做的卻是統領大軍。」
薛萬徹也是勇猛異常,但在大規模作戰中只能當一個箭頭使用。
上官儀碰了一鼻子灰,拱手先走了。
「李衛公和老夫誰以武勇聞名?」
李靖和李勣從不以武勇聞名,反而是以智謀出圈,最終成為了大唐屈指可數的統帥。
「大唐必須要有統帥,當大唐必須把國運交付給武人時,沒有妥當的統帥就是小兒持金過鬧市。」
當年先帝決意反擊突厥,正是李靖統籌指揮,把突厥打殘了。
「統帥的眼光不能在一城一地,而是要在一國……」李勣很欣慰,「你可知自己的長處何在?就是眼光。」
大唐現在早已不再是謀一城一地的階段了,先帝完成了這個目標,現在大唐的目標是對外。
王圓圓再度來到了兵部。
「祿東贊的身體如何?」
王圓圓說道:「說是策馬疾馳也毫不含糊。」
看來還能活一陣子。
每個時代都會出現人傑,這些人傑對所在國影響深遠,甚至能影響一國興衰。祿東贊及其家族就是如此。
這是一個權臣家族,手腕了得。
薛仁貴記得就是敗給了祿東贊的兒子吧。
那是在……
王圓圓站在那裡,見賈平安在發獃,就乾咳一聲。
「噤聲。」
陳進法低聲道:「國公正在想公務。」
那邊別的不行,牛肉乾美味啊!
賈平安有些懷念當年吃過的牛肉乾。
還有老白乾,烈的一批!
「不能喝!不能喝!」
賈平安搖搖頭,發現王圓圓一臉敬仰的模樣看著自己。
「知道了。」
所謂知己知彼,賈平安如今就是在了解對手。
但對手太多了,大唐的麻煩源源不斷。
「阿史那賀魯自從被擊敗後就遠遁,再沒有出現在大軍之前。」
陳進法收攏了許多資料。
賈平安在琢磨著。
突厥不好滅,歷史上他們就多次死灰復燃,直至被新興勢力給淹沒了。
也就是說,能滅掉突厥的,唯有草原勢力。
誰?
賈平安眯眼想了想。
突厥殘餘勢力一直不散,最後是被回鶻給取而代之了吧。
掃帚不動,屋裡的垃圾就不會自動消散。
最後就是大食。
大食此刻已經開始了向四周擴張,他們的使者幾乎每年都會來長安一次,朝中很樂觀的說是朝貢,但賈平安知曉這只是一種試探。
大食非常自負,這也是他們歷史上最為強大的階段,過了這個階段……不值一提。
「安西!」
賈平安盯住了地圖上的安西。
不管是吐蕃還是突厥,又或是後來的大食,他們和大唐的交鋒之地就在安西,或是安西之外。
賈平安想了許多。
李勣今日當眾把象徵著大唐名將的頭銜遞給了他,所謂在其位,謀其政,他就得把懶散拋開,好生琢磨一番大唐的大局。
北邊還有麻煩。
契丹是個麻煩,一直想給大唐一記背刺。
……
「你捨得?」
一家酒樓里,一群曠工的老漢在喝酒。
李勣說道:「有何捨不得?趁著我等還在的時候為他們遮風擋雨,拾遺補漏,等咱們一走,誰也顧不得了。」
程知節有些鬱郁,「回想這一生,前半生殺人如麻,後半生蠅營狗苟,想來卻不如小賈活的快活。」
李勣溫言道:「快活與否都是過,忘了告訴你,小賈在謀劃契丹。」
程知節納悶,「契丹?一條野狗罷了,小賈為何看重他們?」
李勣搖頭,「所以你只能為將,不能為帥。」
程知節:「……」
憋了許久,他才憋出一句話,「老夫看你是心不甘情不願。」
李勣微笑:「老夫為何不情願?」
程知節說道:「那你為何按著刀柄?」
李勣下意識的低頭,才發現自己壓根沒帶刀。
「哈哈哈哈!」程知節捧腹大笑著。
……
「李勣親自把下一任統帥的名義交給了他,陛下並未提出異議。」
李義府冷笑道:「他才多大?」
秦沙心中一凜,「相公,莫要忘記了,當年李勣等人成名時也年輕。」
「他們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李義府一怔。
秦沙說道:「相公,賈平安出戰不少了,從吐蕃到突厥,再到遼東,上次更是出海滅了倭國,這樣的人,不可小覷。」
他擔心恩主會輕敵。
「老夫知曉了。」李義府微微眯眼,「如今不好過……不好過。」
秦沙知曉他的意思,「帝後那邊對相公還是如此?」
「不冷不熱。」
李義府起身,眸中多了精光,「不過陛下離不得老夫,切記,只要陛下還有不能直接動手的對頭,他就離不得老夫。」
秦沙低頭,「相公,要小心狡兔死!」
李義府微微皺眉,那眼睛就變成了三角形,陰鬱的道:「老夫知曉。」
李義府走了出去。
「見過相公。」
「見過相公!」
恭謹的聲音讓人心醉。
他到了皇城中。
「見過李相!」
「見過李相!」
那些官吏人人面露恭謹之色。
老夫是一條狗,奉命咬人。咬一咬的人見人怕。
這便是威權!
李義府看著那些恭謹的官吏,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好似來一陣風就能飛起來。
一個官員走了過來,連正眼都不看他。
李義府莫名惱怒,從陶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卻發現是賈平安。
「好大的威風。」
賈平安覺得這樣的李義府堪稱是負面教材。
一群微微欠身的官吏中,從容行走的賈平安顯得格外的醒目。
李義府微笑看來。
賈平安淡淡看去。
兩道目光觸碰。
撒比!
出了皇城,徐小魚問道:「郎君,李義府這般權勢滔天,你為何還要得罪他?」
「滔天?滔不了。」
所謂欲先滅亡必先瘋狂。
「趙國公。」
剛準備開溜的賈平安被抓住了。
竇德玄氣喘吁吁的追來,「趕緊,趕緊隨老夫走。」
賈平安一臉懵逼,「竇公,有話好說啊!你拉我作甚?」
竇德玄罵道:「還好說?上次老夫讓你等等,轉眼人就不見了,走!」
賈平安苦笑。
到了竇德玄的值房,賈平安看到了一箱銀子。
「看看,這便是你從倭國帶回來的。」
竇德玄拿起一枚銀錠,陶醉的道:「這便是大唐盛世的保證。」
他放下銀錠,「就在先前,有人說除非錢幣能確保銀子足量,否則不換。你以為如何?」
「不換?」賈平安搓搓手,「好事。」
啥意思?
竇德玄懵了,「好事?」
當然是好事。
這是大唐第一版銀幣,極具收藏價值,賈平安巴不得所有人都不要。
「我全要了。」
竇德玄看著他,狐疑的道:「賈家的財力自然不容置疑,可你全要了……小賈,這是國事,不是靠私財就能解決的。一兩銀子值一千錢,一萬兩銀子便是千萬錢,賈家怕是要傾家蕩產了吧?」
賈平安一臉糾結,顯然如此。
竇德玄嘆道:「這般忠心耿耿的年輕人啊!不多見嘍。不過此次一萬兩,下一次怕是十萬兩,賈家難道還能都收了?」
「這不是長久之計。」竇德玄捋捋鬍鬚。
留鬍鬚幹啥?
吃個飯,喝個水弄的鬍鬚里全是污垢。
賈平安拿起銀錠,「此事其實不難。」
竇德玄問道:「如何做?」
賈平安抬眸,「先把銀幣弄出來再說。」
這事兒簡單。
「老夫去尋閻立本,好歹弄個漂亮的。」
「要得!」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