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心中有道,哪裡都是道觀

馬氏呆在那裡。

「我兒……我兒……」

程瑜問道:「算學可有第二個張蒙?」

馬氏搖頭,「並無,可我兒哪能得了貴人的看重?」

這個女人……就這麼一個粗俗的女人竟然生了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兒子……程瑜頷首,「我遣人去打聽過,就是張蒙。馬氏,工部侍郎親自栽培,這便是傳承。你兒子前程遠大……程家自然不能再用你,你也無需再出來做事……來人,把我準備的禮物拿來。」

管事送上一個小包袱,打開後,裡面是文房四寶,全是高檔貨。

程家世代官宦,程瑜得了消息後也難免傻眼。馬氏剛來程家做事時,和那些人發生爭執對罵,說自家兒子張蒙在算學讀書,武陽公喜歡的不行云云。那時他聽了只是一笑。

可沒想到這個張蒙卻出頭了,一出仕就碾壓了許多人……他敢斷言,最多五年,張蒙就能在品級上和他平起平坐。

這等人他必須要結個善緣,而馬氏就是最佳的途徑。

不送錢而是送文房四寶,這就是一種雅意。

張蒙能得賈郡公的喜愛,能得到黃晚的看重,必然聰慧,他自然知曉送這個禮物的蘊意,這份緣就算是結下了。

程瑜轉身回去,跟著的管事說道:「馬氏,這個月的錢隨後就結給你,你帶了家中好幾個孩子,郎君說你勞苦功高,以後有空可常來坐坐,看看幾位小郎君和小娘子。」

用孩子來作為情義的牽絆,這等手段程瑜用的不帶一絲煙火氣。

馬氏在發獃。

管事以為她還在震驚中,就笑著走了。

巧雲上前福身,「我這些時日卻是無禮了,馬娘子勿怪,晚些我有禮物賠罪……」

侍女們蜂擁而至,好一番讚美啊!

馬氏猛地驚醒,狂喜地喊道:「我的兒!我家大郎發達了!發達了!」

……

黃石酒樓里,中午過後碗筷堆積如山,張好不斷的洗刷著。

夥計們卻能歇息了,三三兩兩的在閑聊。

酒樓是各種消息的彙集地,八卦最多。

兩個夥計說一說的,一人沖著張好喊道:「哎!張好,同是姓張的,人家就成了工部侍郎看好的大才,你時常說你兒子讀書好,好在何處?」

張好搖頭,腰酸痛的沒法動彈,滿頭大汗地笑道:「那是命啊!我家大郎沒那個命。」

這話對頭,兩個夥計面色稍霽,其中一人嘆道:「那張蒙只是個算學學生,竟然就能引來黃侍郎的看重,說是要栽培他,嘖嘖!這命真是沒法說。」

另一個夥計說道:「據聞賈郡公也頗為喜愛這個學生,他老人家學究天人,一番指點定然讓那張蒙脫胎換骨,這才引來了工部黃侍郎的看重,這人……命真好。」

張好微微抬頭,汗水滴落在大盆里,笑道:「你們說的是……是張蒙?」

夥計點頭,「戶部那邊怒了,到處打聽此事呢!說是要堵截工部從算學挖人。」

張好猛地起身,腰那裡咔嚓一聲,目光炯炯的道:「敢問……老夫想問問,真的是張蒙?」

一個夥計皺眉,「對,就是張蒙,你這般興奮作甚?」

張好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臉上,他像是喝醉般的搖搖晃晃往前走。

「老夫……老夫的兒子就叫做張蒙。」

兩個夥計都笑了。

「叫做張蒙的可不少,你兒子……」

張好回頭,渾濁的眼神漸漸明亮,「老夫的大郎就在算學讀書。」

兩個夥計身體一顫,一個過去扶著他,一個喊道:「掌柜,掌柜!」

這喊聲慘烈,掌柜急匆匆的跑來,邊跑邊罵。

「甘妮娘的,這是怎麼了?」

他衝到後院,見屁事沒有,就罵道:「叫魂呢!」

那個夥計指著張好道:「掌柜,張好的兒子就叫做張蒙!」

今日戶部在外面放狠話,引得八卦到處傳,張蒙這個名字也被廣為人知。

掌柜罵道:「叫張蒙的多了去……」

他突然獃滯,「你是說……」

張好突然笑了起來,「我兒在算學讀書,算學就我兒叫做張蒙。」

淚水在他的笑臉上肆意流淌著。

……

到了下午,張好回來了。他杵著拐杖緩緩進了昇平坊,一手拎著一壺酒。

今日街坊們有些古怪,看著他的眼神不對勁,而且都在看著他。

張好含笑看著這一切,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來陣風就吹走了。

「阿耶!」

身後有人在喊,張好回身,就見兒子張蒙背著書包沖著自己跑來。

「大郎!」

張好笑著,笑得格外的歡喜。

張蒙近前,突然跪下,抱著他的雙腿嚎哭。

「大郎!」

張好去扶他,「大郎起來說話。」

張蒙抬頭,「阿耶,這些年苦了你和阿娘了。」

「不苦不苦。」

為了自己的孩子,做什麼都不苦。

張好把酒壺放下去扶他,張蒙起身,哽咽道:「阿耶,我去了工部。」

他不是那等喜歡炫耀的人,但這些年父母被街坊們取笑嘲諷他一一都看在了眼裡,一直在憋著……今日他自然要讓父母揚眉吐氣。

「果然是真的!」

張好一直在擔心是假消息,此刻心情激蕩,「大郎,果真?」

「張好!」

小吏的父親來了,笑眯眯的道:「你還不知道吧,今日工部的黃侍郎請了賈郡公出面,要了你家大郎去工部,說是親自栽培他。張好,你這般苦熬了半生,好日子這不就來了。」

張好心中石頭落地,看著兒子的眼神格外的慈祥,「大郎,你果然出息了。」

那些街坊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羨慕嫉妒恨,接著少了恨,多了羨慕……

「張家的日子要好起來了。」

「不只是好,以後張蒙若是能做官,他家就能搬到距離皇城更近的地方去,還能買僕役,嘖嘖!張好以後再也不用杵著拐杖去洗碗了。」

「張大郎……在他小時候我就覺著這個孩子定然會有出息。」

氣氛很火熱啊!

父子二人緩緩回到家中,剛進家就聽到了馬氏那熟悉的大嗓門。

「我早說過,我家大郎在算學裡深得賈郡公的喜愛……」

「大郎喜歡讀書,我和他阿耶很是歡喜,若是他想讀到三十歲也使得,可誰曾想卻被貴人給看中了,哎!你說讓人怎麼說才好。」

「成親?沒有的事,我家大郎不著急。先前就有人提過,還是貴人家的女兒,只是我想著大郎還小呢!急什麼。」

「愁啊!先前一路回來,那些人都說大郎出息了,我一路上應付的口乾舌燥,苦不堪言……」

張好苦笑,「你阿娘說話沒點分寸。」

「我覺著挺好。」

張蒙微微一笑。

……

「尚書,必須要馬上行動起來。」

值房裡,黃晚很嚴肅地說道:「賈平安在算學裡教授新學,那些學識我等忽略了,以為只是計算,可遠遠不止。賈平安在悶聲等著人去發現新學的好處……尚書,新學裡關乎營造的學識多不勝數,那些學生天生就該進我工部……」

閻立本很頭痛,「老夫才將聽了一耳朵你去算學搶人之事,戶部尚書竇德玄原先做過御史大夫,性子最是強硬,你這般……值當?」

「值!」

黃晚目光炯炯的道:「尚書可知那些學生人人都學了格物,但凡提及船隻建造等事,他們都能尋到裡面的根由……尚書,不是浮於表面,而是從根子里尋到造船的奧秘,他們叫做什麼……力學。」

閻立本悚然而驚,「把那個學生叫來,老夫親自問問。」

張蒙來了。

「尚書有話問你,好生回答。」

黃晚用那等欣賞的目光看著自己相中的良才。

「你可知曉房梁……」

半個時辰後,值房裡傳來了閻立本的咆哮。

「備馬,不,老夫去兵部!」

閻立本開始小跑。

這位堪稱是德高望重的工部大佬跑的格外的快。

到了兵部,看到一群人在忙碌,閻立本問道:「賈郡公可在?小賈!小賈!」

任雅相正被官員們圍著說事兒,焦頭爛額不可開交……想到賈師傅早上照個面就跑了,不禁怒了,「那廝跑了。」

「跑了?」

賈平安是跑了。

這幾日他把包東和雷洪丟了出去,讓他們查在長安的高麗人,尋找刺殺自己的幕後人。

刺客當時被用刑都交代了,但咬定並沒有人指使。

娘的!

生意做得好不好的,你腦殘了來行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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