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立本很忙。
作為工部尚書,他管轄著這個龐大國家的所有工程、屯田、工匠……等等,甚至還管著各級官府用的筆墨紙硯的供給,堪稱是忙的不可開交。
大清早他就開始了辦公。
「咳!尚書。」
侍郎黃晚來了,微黑的臉上多了些喜氣,閻立本笑道:「可是有好消息?」
黃晚先乾咳一聲,「咳!高麗和新羅那邊有些工匠剛被送來,下官昨日去看了看,這批工匠都不錯,正好用得上。」
閻立本欣慰的道:「這都是秋季了,該做的事趕緊做,否則等天寒地凍的時候只能大眼瞪小眼,如此都分派下去吧。」
黃晚點頭,剛轉身又回頭,黝黑的鬍鬚微微一動,「咳!尚書,還有一事,昨日去賈家的人回來沒尋到你,說是賈平安不在家。」
閻立本笑道:「那正好老夫省一頓。」
黃晚笑了笑,乾咳一下,「咳!尚書說賈平安提及了造船之事,下官不解……他可懂造船?我大唐造船之地十二處,能工巧匠多不勝數……」
閻立本愕然,隨後莞爾道:「賈郡公此人大才,當初在三門峽時說了一番什麼海洋的好處,大唐非得出海才有出路,老夫聽了一耳朵,其中不乏激進之語。不過能聽聽也好,好歹也是一條路子。」
他看著黃晚,語重心長的道:「咱們工部責任重大,要兼聽則明啊!」
黃晚點頭,「咳!下官知曉。不過這幾年那些工匠越發的出色了,此次咱們要打造戰船,他們琢磨了兩年,這不送來了不少新戰船的圖紙,尚書看看……」
閻立本搖頭,「別的還行,造船老夫卻一竅不通,還得要看你的。」
黃晚自信的道:「咳!尚書放心,此次定然能讓大唐水軍煥然一新。」
吭!
他鼻子里噴出了聲音,拱手告辭。
「閻公!」
外面來人了,大喇喇的走了進來。
「賈郡公……小賈!」
閻立本一看到賈平安就歡喜。
「閻公。」賈平安看了黃晚一眼,「可還記得答應了我的事?」
閻立本納悶,「何事?老夫怎地不記得了?」
呵呵!
賈平安呵呵一笑,「閻公當初答應的畫……」
你這個就沒意思了啊!
賈某人的賬是那麼好賴的嗎?哪怕是到了地底下我也得把你尋出來。
閻立本苦笑,「老夫老了,竟然忘卻了此事,有罪有罪,罷了,今日先請你飲酒賠罪,改日老夫打起精神為你作畫……」
賈平安隨即說道:「要來一幅山水畫。」
山水畫值錢啊!
「好說。」
閻立本爽快的答應了。
「此次再沒有,我便去閻公家吃住,直至畫出來為止。」
有了監工我不信你還能偷懶。
閻立本指指他苦笑道:「咄咄逼人!」
閑事扯完,賈平安問了正事,「說是工部要造船了?」
閻立本點頭,「遼東之戰後,朝中說水軍此次得力,於是籌備了數年的造船終於被提了出來。」
「造多少?」
「多少?」閻立本問黃晚。
「咳!小船不計,大船二十艘。」
賈平安一怔,「這才二十艘?」
閻立本笑道:「原先記得不少吧,不過遼東三國都滅了,就削減了大半。」
「咳!如今水軍沒了用武之地,二十艘都多了。」黃晚說道。
這人有咽喉炎?
賈平安大怒,「誰說大唐水軍沒了對手?」
倭國是啥?
還有……大食的擴張不可避免,大唐想不想從水路給他們一擊?
賈平安知曉和這些人沒法說,「我這便進宮請見陛下。」
「晚些一起飲酒啊!」
老閻很耿直,還記得今日請客之事。
賈平安一路進宮。
「陛下,賈郡公求見。」
李治正在和李義府、許敬宗二人議事,聞言問道;「可說了何事?」
內侍搖頭,「沒說,就說十萬火急。」
李義府笑道:「朝中的哪一件事不是十萬火急?」
你敢懟小賈?
許敬宗冷笑道:「李相可知曉何為十萬火急?火燒眉毛了才是十萬火急。你的眉老夫看看……疏淡,還……嘖嘖!兩邊的眉毛竟然還連在了一起,這等相貌相師是如何說的,讓老夫想想……眉毛搭橋,又賭又嫖。」
朕還在這裡啊!
李治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他知曉許敬宗就是這個性格,有話就說!就算是當著他這個皇帝也是如此,沒有半點忌憚。
這等人堪稱是直人,最是讓人放心。
可李義府卻炸了!
當著皇帝的面你竟然說老夫又賭又嫖,你特娘的……李義府大怒,起身喝道:「奸臣許,你今日果真要和老夫為敵嗎?」
你特娘的竟然敢懟小賈,真當我許敬宗是擺設?許敬宗慢騰騰的起身,淡淡的道:「你李義府小人也!也配老夫與你為敵?就算是為敵,你又能如何?」
你來打我啊!
你來啊!
許敬宗就是一副滾刀肉的模樣。
換個人李治能大怒,但現在卻是想笑。
許敬宗這人這麼多年來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這個模樣,可見真是這種性格。
李治低頭看著奏疏。
李義府被這番罵給激怒了,他這幾年跋扈非常,趁著皇帝低頭的時機,劈手就是一巴掌扇去。
許敬宗偏頭避開,隨即一巴掌回擊。
李義府沒想到許敬宗竟然敢在御前出手還擊,所以沒反應過來。
啪!
李治抬頭,目光轉動。
許敬宗一臉無辜。
李義府的一側臉有些紅。
這是二人私下的交手,誰告狀誰就是軟蛋!
李義府強笑道:「剛才有一隻蚊子飛到了臣的臉上,臣就拍了一巴掌,這……」,他攤開手,不知何時手心中多了線頭。
王忠良在邊上看到了全過程,不禁嘀咕道:「李相真堅強。」
李治低頭,李義府的臉更紅了,眯眼看著許敬宗,眼中全是威脅之意。
許敬宗卻不虛。
大家同是陛下的心腹,老夫比你早多了。陛下剛登基時老夫敢於咆哮長孫無忌等人,你那時在幹啥?
老夫怕你個逑!
他得意洋洋的舉起手輕輕來回扇動。
果然是奸臣許!
王忠良見過許敬宗不少奇葩的時刻,所以覺得理所當然。
可李義府卻覺得這是莫大的羞辱。
「陛下,賈郡公來了。」
李治放下奏疏,揉揉眼睛。
最近他的頭風病有些發作的趨勢,也不敢用眼過度。
賈平安進來,行禮後說道:「陛下,臣剛去了工部,得知朝中減少了打造船隻……」
李治想了想,「是有此事。」
賈平安和姦臣許好的穿一條褲子……李義府感受了一下臉上的火辣辣,輕笑道:「遼東三國都滅了,如今大唐的對手乃是吐蕃和突厥,賈郡公難道想把戰船弄到高原和草原上嗎?哈哈哈哈!」
他笑的極為爽快。
賈平安看著他,覺得大唐後來的衰敗是必然的。
沒有一個目光卓越的帝王,沒有一群深謀遠慮的重臣,這個大唐的強盛就像是曇花一現。
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焉!
看不到大勢的國家遲早玩完!
賈平安的火氣上來了,走近李義府,「李相的眼睛有幾隻?我看一隻吧。」
「無禮!」
李義府冷喝一聲。
我特娘的還想動手打人!
賈平安深吸一口氣……
「李相可知海外有什麼?海外有無數良田,海外有無數礦山,海外有無盡的魚蝦,海外有無數的土地……」
他看著李義府,「海外還有無數的敵人。」
李義府笑了笑,「誰看到了?」
你空口白牙的扯淡有意思嗎?
「新學有一門課叫做世界。獨尊儒術後,諸多學說的先賢們有的隱居,有的改弦易轍,有的卻憤憤不平,乃至於不肯在大漢謀生,於是他們結伴出海……」
大佬們,這可是在幫你們揚名……賈平安撒謊撒的心安理得,把數百年前的工具人們用的心安理得,「在海外他們看到了巨鯨,一隻巨鯨恍如一座小山。他們看到了海底的火山噴發,海水為之沸騰;他們看到了無數海島,他們看到了無數陸地,比大唐還大的陸地……」
賈平安一口氣說的太多,喘息了一下,「那些陸地上牛羊成群,那些土地抓捏一把就能捏出油來……」
他看著李義府,實則是說給李治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