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一直在旁觀這場廝殺。
「溫沙門的應對很快,他搶先用優勢兵力壓住了我軍,把我軍控制在狹小的岸邊絞殺,這是最佳應對。」
高侃對溫沙門不大了解,此刻卻看出了這位高麗大將的高明之處。
李勣淡淡的道:「急匆匆的想一戰覆滅對手,那是愣頭青。溫沙門此舉老道,先控制住局勢,隨後再一步步的絞殺我軍。」
許多將士在江邊等待著過河的機會,但對岸擠滿了人,沒法上去了。
「唯一的機會。」
李勣看著賈平安,「突擊!」
高侃點頭,「不管成敗,首要是把地方給弄大些,後續順勢擴張,隨後我軍就能一步步的把局勢拉回來,再反擊。」
李勣看著對岸,「小賈……」
你可知曉此刻的緊要。
一旦此戰受挫,大軍士氣受損自不待言,隨後怎麼再度越過鴨綠水?
有了準備的溫沙門會盯著這邊的船隻,哪裡出現就盯著哪裡。
高侃突然指著對面說道:「英國公,你看!」
對岸,賈平安拔出橫刀,突然指著前方……
「武陽公突擊了。」高侃欣慰的道:「他把時機選在此刻……溫沙門壓箱底的手段都用出來了,此刻突擊,時機絕妙。」
李勣已經看到了孫兒……那個小畜生竟然解掉了甲衣,赤|裸著上半身衝殺在最前面。
「殺!」
李敬業帶著陌刀手們沖了上去。
敵軍的弓箭手還差十步才能到有效射程,將領正在觀察距離。
硝煙散去,前方突然出現了數百唐軍。
弓箭手們愕然。
「是唐軍的陌刀手!」
有人大概是看到過陌刀砍殺的場景,尖叫了起來。
「閉嘴!」
將領當然知曉唐軍陌刀手的作用。陌刀手防禦時堅不可摧,進攻時無堅不摧。不管前方是什麼,只是一刀而已。
而他們是只有腰間佩刀的弓箭手……
這樣的弓箭手在陌刀手的眼中幾乎和渾身赤|裸沒啥區別。
這是一場屠殺!
將領瘋狂地喊道:「撤退!撤退!」
可已經來不及了。
陌刀手旋風般的沖了進去。
瞬間後面的賈平安視線內全是殘肢斷臂,鮮血飆射的到處都是。
「甘妮娘!」
賈平安痛快地罵道,接著回身,「突擊,全軍突擊。令後續大軍加速過河。」
李福成看了一眼前方,「大總管,你確信李敬業能帶著他們擊破當前敵軍?」
賈平安皺眉看著他,「對此我深信不疑!」
小山包上,當陌刀手衝出硝煙時,溫沙門變色了。
「是陌刀手!」
文官驚呼。
他看著溫沙門哀鳴道:「太大使者!太大使者,這將會是一場屠殺。」
溫沙門已經看到了那些飛舞的殘肢。
後續的重裝步卒在接近中。
高麗不缺鐵,冶煉技術也還行,所以軍隊的披甲率一直不低……這也是他們能成為遼東小霸主的原因之一。
可重裝步卒能否擋住陌刀手的衝擊?
這是從未進行過的較量。
溫沙門喝道:「閉嘴!」
重裝步卒上去了。
當先的大漢揮舞陌刀。
這一刀從重裝步卒的左肩斜著劈斬下去,從他的右肋那裡出來……
半截身體從右側倒下,雙腿還站著。
這個恐怖的場景至少讓數十人尖叫了起來。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弓箭手們在狂奔,尖叫聲不絕於耳。笨拙的重裝步卒們被陌刀手們輕鬆斬殺。
騎兵開始從兩側來保護弓箭手。
可唐軍在賈平安的指揮下已經開始了全軍突擊。
長槍手們沖在最前方,用密集的陣列在為陌刀手的側翼提供保護。所謂的重甲步卒在長槍之前也不夠看。鋒銳的長槍捅刺,甲衣就像是紙片般的被刺穿。
「殺上去!」
敵將在焦急的催促著。
對岸,李勣接到了消息。
「武陽公令全軍出擊,讓大軍趕緊上去……騎兵,武陽公說此刻他需要騎兵。」傳信的信使欲言又止。
李勣問道:「可還有話?」
信使說道:「武陽公說……若是再不來騎兵,他便單騎衝殺。」
小崽子!李勣深吸一口氣,「他要騎兵,老夫便給他騎兵。」
騎兵開始上橋了。
剛開始小心翼翼,漸漸的速度快了起來。
當騎兵上岸時,李勣突然失笑道:「看著年輕人破敵,你覺著如何?」
高侃搖頭,一臉無奈,「老了。但看著大唐後繼有人,老夫卻倍感欣慰。不過……」
他看著李勣,「小賈這是覺著老夫老邁了嗎?英國公,老夫請戰。」
李勣點頭,「去吧,老夫隨後就來。」
高侃上馬,回身喊道:「都跟著老夫來。」
他長笑著,隨後吟誦聲傳來。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李勣微笑道:「這個大唐啊!真是讓老夫歡喜!」
他上馬,有人勸道:「英國公,等對岸肅清了敵軍後再過河吧。」
「武陽公已然破敵,還等什麼?」李勣指著對岸喊道:「渡河!渡河!」
風從水面吹來,他白須飄飛,雙目賁張。
「渡河!渡河!」
對岸,上岸的將士隨即在各級將領的率領下跟在陌刀隊的身後開始突擊,登陸場不斷在擴大。
騎兵上岸了。
賈平安指著前方,厲喝道:「什麼都不要管,可看見那個小山包了?」
將領點頭。
賈平安說道:「溫沙門等人在那裡指揮觀戰,你只管帶著騎兵往那裡突擊,老子今日要把溫沙門打出屎來!」
這話讓騎兵們士氣如虹。
「出擊!」
騎兵上去了,此刻兩翼敵軍早已撤離,賈平安上馬,目光所及處,唐軍正沿著河邊在往三個方向擴張。
最前方的陌刀手已經衝出了少說三百步遠。
高侃來了,一上來就捶了賈平安一拳,罵道:「耶耶和英國公還在商議,說是好歹給你這次單獨指揮面對名將大軍的機會,就算是敗了也好,給你個教訓。耶耶在後面都等的心焦,就等著你撐不住來接手殘局,誰曾想你竟然一戰擊破敵軍……」
「溫沙門乃是高麗數一數二的名將,你竟然能在他的圍殺之下反擊突破……」他仔細看著賈平安,笑道:「好!幹得好!」
賈平安咧嘴笑道:「溫沙門是數一數二的名將?」
高侃點頭,「若非泉蓋蘇文頂著一個高麗頭號名將的名頭,那溫沙門就是第一名將。」
大佬頂著一個第一名將的名頭,誰敢和他爭?
賈平安皺眉,高侃笑道:「怎麼,後怕了?」
賈平安搖頭,「我打的就是所謂的第一名將!」
「哈哈哈哈!」高侃不禁放聲大笑。
大軍開始源源不斷的上岸,隨即整隊出擊。
李勣上來了。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眼中竟然多了些笑意。
「幹得好!」
這是軍方大佬的肯定,以及前輩的讚許,又類似於長輩的誇讚。
三人開始靠前指揮。
李勣慢悠悠的道:「溫沙門想到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進攻手段,但你的手段顯然超出了他的想像。火藥的使用很關鍵,一舉讓敵軍混亂不堪,隨後的陌刀手才能勢如破竹的擊破敵軍。」
他看著賈平安,「你沒有在早些時候用火藥,老夫很是欣慰。」
為將者,特別是統帥,就必須得有定力。沒有定力你會在危機下慌亂,把自己壓箱底的手段全數丟出去應對……
「過早讓你的手段盡出,若是敵軍還有手段怎麼辦?」
高侃稍微落後些,看著李勣和賈平安並肩而行。
他覺得這是一個老狐狸在教授小狐狸如何去哄騙對手,如何讓對手猜不到你的手段……
高麗軍在且戰且退,但這種撤離不小心就會演變成大潰敗。
「賈平安發動反擊的時機恰到好處,晚一瞬,我軍的箭矢將會覆蓋他們……但那個爆炸的東西更為關鍵,我軍的士氣就是被那個東西狠狠一擊……記得賈平安上次就用過了。他設套引得我軍的援軍圍攻他的輜重隊,可輜重隊卻帶著這等東西一陣炸,隨後出擊……我軍大敗。」
溫沙門微微搖頭,「這個人……當初他出使高麗時,我在平壤見過他,覺著很和氣,不過晚宴上對倭國使者的應對卻鋒芒畢露……」
文官顫聲道:「太大使者,趕緊應對吧。否則……」
溫沙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