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得了結果,本想馬上閃人,可卻覺得如此有些那個啥……無情,就陪著魏青衣在周圍散步。
「青衣為何喜歡在此?」
賈平安覺得這個妹紙太孤寂了。
魏青衣的秀眉微動,「我並非是不喜紅塵俗世,我也喜歡在長安城中的街巷逛,每當看到一處小巷幽深,地上、牆壁上苔痕斑駁時,我便覺得歡喜。」
「尋幽探勝啊!」
賈平安覺得這妹紙越發的遠離紅塵了。
魏青衣淡淡的道:「武陽公如今身居高位,卻還經商,我聽聞有人在背地裡說你不要臉,兵部侍郎親自上陣經商,粗鄙不堪。」
「重農抑商從商鞅而起,可為何要抑商?」
賈平安看著她。
魏青衣搖頭。
「商人分幾種,一種是生產,一種是販賣。生產的便是有產出,對國家有建設性。而販賣只是轉手,並不能為國家做出些什麼……可後者卻往往巨富。」
後世製造業為何持續萎縮?
你製造業沒有別的行當來錢來的前多、來的快。
「這等轉手販賣的商人便如同是放貸的錢頭,放貸收錢,吃中間的利息。而國家並未因此而增加些什麼……」
「茶葉和人蔘酒皆是生產,明白嗎?」賈平安笑道:「這兩項生意每年從大唐之外掙到的錢,你想都想不到。」
能出口掙大錢的商品,誰特娘的敢說我粗鄙不堪?
魏青衣秀眉微蹙,「武陽公好見識,不過我也不解,這等倒賣的商人何須鄙夷?好歹他們也能通有無,譬如說把南方沒有的貨物運送到北方去……」
「這等事國家也能做,商人也能做,可商人據此成為巨富……」
「巨富的商人不是好商人,他們會覬覦權力,會無視律法和國家尊嚴,恨不能自己到廟堂之上去對國策指手畫腳一番……」
魏青衣點頭,恍然大悟。
「有錢之後不膨脹的,罕有。」
商人們高喊著我們要市場經濟,得了吧,他們的市場就是壟斷。利用壟斷來薅國家和百姓的羊毛。沒有國家拎著板磚在上面冷冷的盯著他們,這些商人遲早會把人命、地球也當做是一場生意。
「再有,百姓看到那些商人一番話就做成了一筆生意,就想著掙錢這般簡單,我也來做生意……這,不妥!」
後世造偶像盛行,於是無數少男少女削尖了腦袋往這條路走,極少數成功,變成外圍的多不勝數。
還有網紅……一群人整日發微博,上直播吸引眼球。
——能輕鬆掙大錢的事兒誰不願意去做?
當從國家的角度來說,這等風氣卻不能放縱。
能不能沒有商人?
不能!
沒有商人國家就得出面來疏通有無,太麻煩。
但這等事兒不能鼓勵,你能掙錢,讓別人眼紅,但別的事兒就別想了……比如說為官,比如說崇高的社會地位。所以才有了重農抑商的決策。
魏青衣和賈平安分手,緩緩在曲江池遊走。
一群壯漢毛扎扎的沖了進來,魏青衣微微皺眉,避開了道路。
可這群人卻沒注意她。
為首的大漢扯開衣裳,魏青衣握拳,退後一步。
大漢拍著胸脯,「耶耶這般孔武有力,可今日去投軍卻不收。為何?」
邊上的大漢嘆道:「可能是兄長的胸毛太長了吧。」
大漢一巴掌拍的他差點栽進水裡,罵道:「那是高麗,不能親自去殺幾個高麗賤人,耶耶此生不安。」
魏青衣等他們走後,悄然回到了修行坊。
「大軍要出征了!」
大軍已經出發了。
後續還有一些,皇城中的諸衛也抽調了人馬加入其中,動靜很大,長安城都被震動了。
一群老老少少聚在一起,蹲在地上扯淡。
為首的是個老漢,口沫橫飛地說道:「上次大軍出擊,一戰說是滅了高麗半壁江山,此次再度出征,高麗若是還能在,耶耶便就此絕食不吃。」
「王公,這是為何?」
「你等看看,說是英國公領軍出征,下面多少大將?此去若是不能滅了高麗,哪會弄這麼大的陣仗?」
「此言有理!」
「王公高見。」
魏青衣認得這個王公,據聞是前隋的官員。大唐立國後也不出仕,而是在家中教養孩子,逍遙不已。
王公得意洋洋的道:「還有那個武陽公,上次在高麗好生厲害,殺了個七進七出。此次他也去了,可見陛下是有心一戰滅了高麗,弄不好百濟也沒了。」
「那就好啊!」一個老人顫顫巍巍的起身,邊上的小子大概是孫兒,趕緊扶住了他,「阿翁慢些。」
老人喘息了一下,「王公,你說……若是這高麗和百濟都滅了,大唐在遼東就沒了對手,這是不是盛世?」
眾人都看著王公,眼神熱烈。
王公撫須,微笑道:「何為盛世?軍隊悍勇,能抵禦外辱,能戰而勝之;官員清廉;帝王賢明;權貴不奢靡;百姓勤勞……」
有人說道:「大唐軍隊縱橫天下無敵,官員大多也算是清廉,陛下登基以來,每日都要視事,宵衣旰食,可謂是賢明;權貴的話,奢靡的只是極少;至於百姓,咱們還在這裡說個什麼,趕緊做事去。」
眾人一鬨而散,王公留在最後,魏青衣在側面看著他。
「前隋若是有此景象,也不至於二世而亡。大唐……終究是有天命呢!」
他看了魏青衣一眼,微微一笑,隨即步履蹣跚的走了。
魏青衣回到住所,師父范穎沒在,看了看,那些吃飯的傢伙都帶走了。
魏青衣回到自己的房間,就這麼寂然而坐。
「青衣!青衣!」
范穎回來了,背上的木箱子裝著做法事騙人的道具,手中拎著一隻大鵝,興高采烈的道:「那戶人家好生大方,說老夫做法事頗為周到,臨走前還多給了一隻大鵝……後來聽管家說,那大鵝好大的膽子,竟然啄了主人家的小妾一口,那小妾疼的叫娘,還說是正妻攛掇了大鵝去啄她……」
魏青衣出去接了大鵝,「好肥。」
在終南山上時,他們也養了些雞鵝,不時改善一下生活。
「自然肥,回頭老夫燉了,放些好材料,嘖嘖!嗅著味道就想流口水,再來一壺酒,神仙也不換啊!」
於是晚飯師徒二人就飽餐了一頓鵝肉。
魏青衣洗刷碗筷,隨後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晚些睡覺。
睡到不知何時,她合攏在一起的雙手突然分開。
魏青衣緩緩醒來,起床開門出去。
月華如水,緩緩流淌在人間。
她抬頭看去,蒼穹之上星宿漫天,不知其數。星輝揮灑而來,在隔壁的曲江池中最多。
魏青衣悄然摸去了曲江池。
流水淙淙,就像是一曲樂章。夜風吹拂,吹的人格外的出塵。
她跟著星輝一路過去,依舊發現灑落在那個地方的最多。
她走過去,脫掉布鞋,把一雙白|嫩赤足伸進水裡去。
「果然格外的冰冷。」
她輕輕擺動玉足,身體前俯,雙手托腮,低聲道:「這便是氣運吧。」
風吹動她的秀髮,她側臉看去,就見一輪滿月掛在空中。
「武陽公,一路順風。」
大半夜,一個女子赤足在曲江池中漫步,宛如一個精靈。
……
翌日。
衛無雙和蘇荷早早起來,一個去前院令曹二趕緊做早飯,一個最後檢查賈平安的行裝。天可憐見,昨夜賈平安已經檢查了兩次,哪裡會少東西。
「早飯要豐盛些,還有乾糧可準備好了?」蘇荷很是急躁。
曹二蹲在那裡燒火,回頭笑道:「二夫人放心,我一夜未睡,先前就做好了乾糧,足夠郎君吃到遼東。」
蘇荷去看了,全是炒麵。
「這等炒麵我加了許多東西,就著水吃噴香,煮來吃更是美味。」曹二得意洋洋。
內院,兩個孩子哈欠連天的也被叫了起來。
「大兄,我還想睡。」
兜兜揉著眼睛,很委屈。
賈昱也想睡,但卻想到了今日是阿耶出征的日子,就說道:「兜兜打起精神來,阿耶晚些就要出征了。」
「哦。」兜兜也想起來了,急匆匆的往賈平安的房間跑。
「阿耶!阿耶!」
賈平安從房間里出來,甲衣已經穿好了,看著有些陌生。阿福就在腳邊,大概是知曉粑粑要遠行了,抱著大腿嚶嚶嚶的叫喚。
他伸手抱起兜兜,笑道:「兜兜在家要聽話,要學會照顧阿娘,好不好?」
「好!」
兜兜看著很是歡喜。
衛無雙過來,「夫君,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