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利一戰成名。
走在皇城中,賈平安聽到了不少關於他的議論,都是讚不絕口。
人很奇怪,一方面對權威或是那等處於雲端之上的帝王等人頂禮膜拜,一方面又希望能把他們從雲端上拉下來,讓他們變成凡人。
出了皇城,賈平安又去東西市看了看。乞丐依舊有,不過卻少了許多,而且邊上還多了些不良人。
「武陽公!」
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
賈平安抬眸,就看到了陳二娘。
許久未見,這個女人看著憔悴了許多。
「你竟然能脫身?可喜可賀。」
長孫無忌倒台,王琦等人也同步被清算,至今不知去向,賈平安判斷多半是被直接幹掉了。
陳二娘近前,苦笑道:「奴在半年前便已經和百騎溝通了。」
二五仔?
難怪她能安然無恙。
「恭喜。」
不論如何,能活命就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兒。
這個女人原先是王琦的禁臠,王琦後來被賈平安弄廢掉了,陳二娘就守了活寡,可憐。
「對了,你如今做何營生?」
女人最好的營生手段就是嫁人……和後世女人都出來工作不同,現在大唐的女人多在家相夫教子。
陳二娘微笑道:「這些年奴也算是積攢了不少錢,如今倒也安逸。」
都是富婆了。
而且身手還不錯。
賈平安和她聊了幾句,隨後各自散去。
陳二娘走出幾步,回頭看著賈平安的背影,嘴唇嚅動,最終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再走幾步,再回頭,竟然想去追賈平安,可最終只是黯然神傷。
……
李敬業在刑部的日子也堪稱是瀟洒。他是李勣的孫兒,註定以後要承襲英國公的爵位。至於宦途,按照李勣的安排,李敬業最好的宦途便是穩穩噹噹,不求高官,只求穩當。
——不要想著做高官,你這等腦子,做高官就是害人害己,弄不好把一家子都害了。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吧,以後好生栽培自己的兒孫。
李勣的謀劃堪稱是老辣……老夫是宰相,還是名將,可謂文武都站在了最頂峰。如此子孫若是還在軍中身居高位,那就是取禍之道。
一張一弛才是王道。
至於做文官這個倒是無所謂,但李敬業那個憨憨顯然不可能一路逆襲。
所以李敬業在刑部也是洪湖水啊浪打浪,三天打魚兩天晒網。
他是員外郎,需要協助郎中處置本部的公務。可李敬業這般甩手不管,讓都官郎中管敦頗為不滿,只是看著李勣的面子上睜隻眼閉隻眼。
管敦在值房裡應付官吏們的請示,忙的焦頭爛額。
一個官員進來,請示道:「管郎中,人犯黃吉忠申訴之事,我等以為他乃是冤枉的……」
管敦看了一眼文書。
「廖氏乃是平康坊中的私娼,平日里便在家中招嫖,那一日黃吉忠去了廖氏處,隨即出來。晚些有人發現廖氏被人一棍子打死在床上,不良人隨即抓捕了黃吉忠,定為殺人之罪……可前陣子黃吉忠卻申訴,說他只是進去看了看,和廖氏嫖宿的並不是他……有人能證明黃吉忠在裡面最多十息,不足以行房。而廖氏的體內卻有污物……」
管敦皺眉,想著此事的各種可能……都官郎中掌管囚徒的申訴,責任重大。
可他現在分身乏術。
邊上一陣呼嚕聲震天響。
管敦捂額,心想我竟然已經適應了這個鼾聲。
李敬業在邊上靠在牆壁上酣睡,雙手抱臂,整個人就像是一尊金剛力士。
他的口水都流到了嘴角,吸溜一下又被吸了回去。
「李敬業!」
管敦一聲怒吼!
耶耶受不了了!
李敬業猛地抬頭,茫然道:「何事?敵軍何在?」
管敦拍著案幾,面色漲紅的道:「整日無所事事,無恥!正好這裡有個案子,你去查探,若是錯了……」
管敦的眼中多了猙獰,「若是你不肯用心,回過頭我便告訴英國公,讓他收拾你。」
英國公經常毒打孫兒,這事兒大家都知道。
李敬業愕然,然後歡喜的道:「審案子?我最喜歡。」
管敦擺擺手,「趕緊去!」
等李敬業出去後,管敦交代了那個官員,「我只是敲打李敬業,此事重大,萬萬不可讓他做主。」
這不是耍李敬業嗎?
官員叫做秦策,乃是主事。他心領神會的道,「是,下官知曉了。」
秦策追了出去,吹捧了一番李敬業,見這個鐵憨憨得意,不禁暗自嘆息。
果然是紈絝子弟。
到了大堂,李敬業坐在堂上,突然覺得很過癮。
「提了黃吉忠來,相關的人都去叫來。」
秦策臉頰微顫,心想查查卷宗就是了,你難道還真想審案?
但李敬業是上官,面子還是要給的。
「帶了來。」
黃吉忠看著頗為猥瑣,哪怕是久在牢獄之中,依舊無損他的氣質。
李敬業已經看完了卷宗,撓撓頭,「說說你的事。」
黃吉忠跪下嚎哭了起來。
李敬業最不耐煩這等作態,一拍案幾。
呯!
案幾竟然被震動的彈了一下。
果然是悍將!
在場的官吏都為之一驚。
黃吉忠也是一驚,抬頭道:「半月前我去了平康坊,尋了相熟的廖氏說話……」
「說話?」
李敬業覺得這貨不老實……他去平康坊就兩件事,要不喝酒,要麼就是甩屁股。什麼尋了相熟的女妓說話,只有兄長才幹得出這等脫褲子放屁的事兒。
賈平安在青樓博得了大才的名頭,那些名妓千肯萬肯,甚至是自薦枕席,可他卻置之不理。李敬業一直懷疑兄長是不是身體有問題,可賈平安孩子都兩個……三個了,這個懷疑才作罷。
「是……是想去睡她。」黃吉忠看著竟然有些難為情的模樣。
「不老實,耶耶不喜歡你這等人!」李敬業搖搖頭,突然覺得很無趣,想去平康坊轉轉。
黃吉忠偷瞥了他一眼,覺著這位員外郎好像有些傻乎乎的,不,是直腸子,粗鄙不堪。
「我進去之後,廖氏正在床上,渾身赤|裸著,這個……」黃吉忠赧然道:「我一看便知曉她剛接客,此刻身體污臟,便不肯和她行房……隨後說了幾句話就出來了。」
「對了,我進去時還和邊上做布匹生意的陳萬里說了幾句話,出來時也是如此。陳萬里知曉……我一進一出,前後不過是十息罷了。十息……」
黃吉忠苦笑:「我後來被抓才知曉廖氏被人打死了。可我冤啊!十息……進去就算是急色,可也得脫衣裳吧,還得脫了褻褲,這些弄下來少說五息,再有行房,還得動手打死廖氏,我分身乏術啊!」
秦策微微點頭,「李員外郎,下官算了一下,脫衣裳五息,行房就算是五息,可還得動手打死廖氏,這個時辰不夠。」
所謂作案時間,你得把所有的事兒都計算進去。
這麼看來,黃吉忠確實是被冤枉了。
「兇手另有其人!」一個小吏恨恨的道:「時日已久,那人怕是尋不到了。」
黃吉忠渾身一松,拱手:「多謝各位官人,回頭我出了刑部,定然請諸位飲酒。」
「且慢。」
李敬業在計算。
「你說是十息?」
十息按照後世的推算便是六十秒左右。
也就是一分鐘。
三十秒內完成脫衣裳……古人的衣裳並不好脫。
脫衣裳,行房,動手打死廖氏,一分鐘內完成這些動作,那是神仙。
但李敬業卻微微皺眉。
黃吉忠點頭,「就是十息,陳萬里可以作證。」
他露出了微笑。
進了獄中後,因為是殺人重罪,所以沒多久就被定為死刑。他在牢中備受煎熬,但隨即冷靜了下來,開始推算此案的各種細節。
最後他想到了時間。
十息時間不足以完成這些啊!
於是他大聲喊冤,申訴就送到了都官那裡。
李敬業呯呯呯的敲打著案幾,突然說道:「十息看似是不能完成這些,對了,你可是老嫖客?」
黃吉忠低下頭,「只是偶爾,偶爾。」
李敬業罵道:「賤人,若是耶耶打聽到你是老嫖客又如何?」
黃吉忠無奈的道:「官人,我也就是兩三日,三五日去一趟。」
這特娘的不是老嫖客是什麼?
秦策有些無語,心想你糾結這個作甚?黃吉忠沒有作案時間,別說是老嫖客,就算是他住在青樓里也無關啊!
李敬業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