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子站在雨中,雨水從斗笠邊緣往下落,偶爾隨著身體的動作而傾斜。
雙眸在雨中眯著。
「那是賈平安!」
「據聞此人沖陣頗為悍勇!」
「如此,你害怕了?」
左邊矮一些的男子冷笑一聲,「我尚玉菊會害怕?」
右邊的男子淡淡的道:「我橫山陳不言亦是不懼。我七歲開始練刀,斬殺了無數人物……只可惜軍中把我驅趕了出來,說什麼……姦猾,今日我便讓那些人看看何為悍勇!」
雨水中,前方出現了賈平安。
今日輪值的是王老二和徐小魚。
徐小魚擅長追蹤,所以賈平安使喚的比較多。
賈平安看到了雨中緩緩接近的兩人,但並未在意。
有一種人能把自己渾身的殺氣都收斂了,直至近前揮出那一刀時,殺氣才陡然炸開。
雨愈發的大了。
賈平安罵道:「這賊老天,可是要傾盆嗎?」
他的視線越發的模糊,但卻突然感受到了些不對之處。
那兩個走來的男子為何越來越偏,不斷在靠近自己。
你要說在雨水中迷失了方向,可此刻前方依稀能看到坊牆的輪廓。
王老二手按住刀柄,沉聲道:「是何人?速退!」
朱雀大街寬敞的不像話,在這等大雨之下,不可能相互靠近。
嗆啷!
幾乎是不分先後,三把刀同時出鞘。
「小魚,保護郎君!」
王老二悍勇的撲了上去。
徐小魚這才反應過來,拔刀後隨即護住賈平安。
賈平安冷笑道:「這裡靠近崇業坊,敢來這裡刺殺我,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前方,三把刀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其中一把刀突然沖了過來。
徐小魚揮刀攔截。
只是一刀,徐小魚就感到了壓力。
「郎君……退!」
賈平安微微垂眸,在感受著身後的氣息。
有人在接近。
他並未動,而是按著刀柄。
身後那人的氣勢越來越盛。
嗆啷!
賈平安猛地拔刀……
揮刀幾乎是同時。
匹練般的刀光斬破了水簾,照亮了那雙冷冰冰的眸子。
男子帶著斗笠,只是一個側身,接著就欺身而上。
二人飛快交換了一刀,旋即各自退後。
斜刺里再度殺來一人。
二打一!
賈平安長笑一聲,喝道:「今日便殺盡你等不敢見人的賊子!」
到了此刻,他敢斷定這些人不是因為學問之事來刺殺自己。
他一刀就劈倒了斜刺里衝殺上來的賊人,不禁一怔。
就是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另一人卻重新殺了過來。
賈平安斷喝一聲,雙手持刀,把此人連人帶刀的劈開,隨即就是身體後傳。
一支箭矢就這麼突兀的透過雨水飛了過來。
在這等天氣想射箭,唯一的法子就是把弓箭收在乾燥的雨布中,要動手時再拿出來。
這是一次精心準備的行動。
誰?
賈平安的腦海里出現了好些人選。
但都被他一一排除。
「二哥,保護郎君!」
徐小魚的喊聲傳來。
王老二拚死一刀斬殺了自己的對手,旋即喊道:「小魚,我來!」
剛想拚死脫身去救援賈平安的徐小魚心中一松,連續兩刀把對手逼開,可對手卻如跗骨之蛆,竟然再度上前。
「殺!」
徐小魚發了性子,逼開這一刀,竟然選擇了更兇險的刺!
對手的長刀從手臂上方划過,徐小魚甚至感受到了刀鋒的鋒銳,旋即長刀脫手。
刺客倒在了雨水裡,身體掙扎著,鮮血不斷的外涌。
賈平安險之又險的避過這一箭,而對手再度出手。
今日大雨,賈平安就讓包東和雷洪先回家,可沒想到竟然被對手利用了。
賈平安在馬背上猛地彈起來,居高臨下的揮刀。
這是一招絕殺。
對手在雨中長嘯一聲,身體竟然也躍了起來,橫刀斬殺戰馬的頭顱。
有人說賈平安對這匹馬愛之入骨,那麼就試試?
用自己的命來試試……
但凡被賈平安攻破,一馬換一人,可會後悔?
雨水中,賊人的眸子里多了狂熱。
賈平安揮刀格擋。
「哈哈哈哈!」
賊人長笑,就在賈平安身體往下落的過程中,一支箭矢再度飛來。
而賊人也藉機揮刀。
賈平安人剛到馬背上,竟然無從躲避!
咿律律!
阿寶猛地長嘶一聲,不退反進。
這是我的阿寶!
這些蠢貨竟然以為阿寶是個棒槌?
橫刀落空,箭矢落空……
賈平安輕輕摧動阿寶,在賊人還來不及收刀時,一刀斬殺了他。
旋即他盯住了斜對面。
那裡有人!
「雨水澆灌之下,你可還能發箭?」
賈平安策馬上前。
「郎君!」
此刻徐小魚和王老二才將趕到。
他們二人擋在了賈平安的身前,緩緩逼了過去。
斜對面,一塊雨布拉在了坊牆之下,雨布已經不堪雨水的衝擊,偏了一半,雨水嘩啦啦的往下傾瀉。
雨布下,一個男子倒在了血泊中。
他的右手握著短刀,刀上的鮮血漸漸淡去。
那雙眸子裡帶著些釋然,甚至還微微頷首,嘴唇動了動……
賈平安站在雨布下思索。
斜刺里衝出來的賊人太爛了,被他一刀斬殺,這不符合今日行動的水準。那麼就是主持此事的頭目?
賈平安。
大唐武陽侯!
更是大名鼎鼎的掃把星,但如今提及掃把星的人越發的少了。
賈平安沖陣很兇,這樣的悍將,誰敢來刺殺他?
不,是誰敢就用這幾個人來刺殺他?
「郎君,是操練有素的好手。」
王老二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繼續給徐小魚上課。
「你看此人的手指頭,一看老繭就知曉是箭手。」
賈平安眯眼看著這些屍骸,此刻大雨傾盆,金吾衛的反應要慢一拍。
「誰?」
前方終於傳來了喊聲。
「武陽侯!」
金吾衛的軍士們看到這個修羅場,也難免呆了一瞬。
消息飛快的進宮。
「誰幹的?」
李治神色平靜,但胸膛卻急速起伏了數次。
「不知,金吾衛的去查探了,說是軍中的好手。」
「不一定。」
李治興許不懂軍中的事兒,但靠著敏銳的嗅覺卻發現了此事的不對勁。
果然,沒多久就傳來消息。
「陛下,那些賊人來歷不明。」
「有一人查出來了,乃是長安城中有名的人物,整日和人吹噓自己刀法無敵,武陽侯說此人被他一刀斬殺!」
「朕的悍將……豈是那等人能覬覦的?」
數日只是眯眼的李治猛地睜開眼睛,「去追查!查到那人,斬殺……帶著頭顱來見朕!」
百騎出動了。
包東和雷洪面色鐵青,跪在地上請罪。
「今日若非我二人早回家,也無這等兇險……」
「兇險什麼?」賈平安搖搖頭,「起來!」
他在家門口,看著雨後的道德坊蒙在了一層薄霧中。
雨後的道德坊里,那些人家隱藏在霧氣中。偶爾風吹過,霧氣散去一些,旋即露出了那些屋宇的模樣來,接著再度隱去。
包東和雷洪不敢起來,跪在泥濘中請罪。
「如此,去查吧。」
賈平安覺得這二人已經魔怔了,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安心。
包東和雷洪出了道德坊,一路順著那些人的身份往下查。
他們遇到了百騎的人,見到他們出現,不禁都笑了起來。
「我怎麼覺著……武陽侯是在避嫌呢?」
雷洪越想越不對。
「我卻覺著不是。」包東胸有成竹的道:「我以為武陽侯這是在守株待兔。你想想,他在道德坊中不動,對方會如何?定然摸不清他的底細。譬如說可是受創了?嚴重與否。摸不清武陽侯的底細,那些人心癢難耐,說不得……還敢再去試探。」
二人相對一視。
雷洪嘟囔道:「為何你的主意那麼多?一套一套的。」
「只因我聰明!」
包東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