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馬車遠去,賈平安問道:「那錢華在何處?」
包東說道:「今日在上課。」
差點把人弄死,竟然還有心思去上課,這心大的也沒誰了。
不,是視若無物。
小舅子挨了這一下,身體不說,精神上也萎靡了許多,這不報復回來,我的臉還要不要?
「誰主持的?」
「叫做陳鳳文。」
「把他叫出來。」
賈平安一路到了學堂的外面。
「陳鳳文,家裡有事尋你!」
包東喊了一嗓子。
斷眉的陳鳳文晚些出來,見到包東不認識,就疑惑的道:「你是……」
包東笑道:「你家裡人請了我來傳話……」
二人一路到了外面,陳鳳文看到馬背上的賈平安,以及簇擁他的那些百騎,心中一個激靈。
「百騎?」
賈平安用馬鞭指著他,「我的事多,簡單些,誰要弄蘇香?」
陳鳳文愕然,「你是……」
「武陽侯問你話,說話!」
包東按著刀柄,獰笑道:「但凡半個不字,回頭弄死你!」
陳鳳文顫聲道:「是……是錢華。」
「為何弄他?」
百騎,不,賈平安為何為蘇香出頭?
難道是親戚?
不對,聽聞賈平安乃是從鄉下地方來的,而蘇家好幾代人都住在長安城中,兩家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或是……蘇家的誰?
但不管是誰,錢華怕是要倒霉了……陳鳳文暗自慶幸自己並未出手,「錢華以前和蘇香動過手,蘇香打不過他,最後一腳踢在他的下身……」
「為何下狠手?」
小舅子看樣子也是個老陰比啊!
只是遇到動手就麻爪了。
「這個……」
陳鳳文遲疑,賈平安淡淡的道:「莫要考驗我的耐心。」
幾個百騎上前一步,氣勢驟然凌厲。
陳鳳文被嚇的肝顫,「錢華說只要不死就行。」
賈平安指著他,「此乃從犯,念在配合的份上,五棍,包東動手。」
陳鳳文想求饒,包東冷冷的道:「武陽侯心慈手軟,趴牆上去!」
陳鳳文趴在牆上,渾身顫慄。
包東拎著連鞘長刀,用力抽打。
「嗚!」
陳鳳文知曉自己不能叫喊,就咬住了衣領。
五下抽完,賈平安吩咐道:「晚些你去尋錢華,就說依舊作詩贏女妓,就在……曲江池。」
這是要做什麼?
陳鳳文不敢想,也不敢問。
他回去,晚些課間時尋了錢華。
「賭女妓?好!」
陳鳳文把那日在場的都叫了。
錢華納悶,「下午還得上課啊!」
說話間,先生走了進來,一臉威嚴,「老夫生身體不適,今日你等各自回家自習。」
自習,那不就是放羊嗎?
眾人歡呼,隨即一群人都往曲江池去了。
「女妓在哪?」
到了昨日的地方,亭子里坐著十餘男子,女人一個也無。
陳鳳文悄然退開。
亭子里一個男子招手,「都進來。」
眾人進去,有人訝然,「竟然是武陽侯!」
「緣分吶!」賈平安笑道:「聽聞你等喜歡以詩會友,賈某也心癢難耐,這不,今日便尋了個由頭,可否?」
嫉妒心產生於接近的階層,當雙方的距離大到讓人絕望時,嫉妒就會漸漸淡去。距離越大,嫉妒越少。
所以學生們都歡喜的應了。
陳鳳文悄然指指錢華。
「你是錢華?」
錢華沒想到賈平安竟然知曉自己的名字,不禁受寵若驚,「是,學生正是錢華。」
賈平安微笑道:「如此,今日我便與你賭一把,誰的詩好,誰贏女妓。輸了,便跳下去,從此處游到對岸。」
瞬間錢華面色大變,「你……你和蘇香是何關係?」
賈平安大馬金刀的坐著,「如此便開始了。你等今日上課說了什麼?」
不要說!
錢華面色慘白。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今日先生說了諸葛亮之事……」
「那便以此為題。」
這特娘的太機智了!
賈平安不禁給了小機靈鬼陳鳳文一個讚賞的眼神。
「我不參與!」
錢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退避三舍。
賈平安號稱詩才無雙,我這樣也不算丟人吧。
想不參與就不參與?賈平安淡淡的道:「賈某請你作詩,你竟然拿大……誰聽到他說不參與了?」
有人想證明,可看到陳鳳文默然的模樣,心中一顫。
這是要為蘇香報仇的架勢啊!
我上去豈不是炮灰?
為了錢華炮灰值得嗎?
眾人沉默。
錢華絕望,「你不能這樣。」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賈平安起身,背對眾人,看著水面吟誦著,「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好詩!」
外面有遊人路過,不禁大聲誇讚。
「是武陽侯在作詩。」
「難怪!」
我這般身負大名,以後會不會成為籠罩在有唐一代詩人們心頭的一塊巨石?
賈平安不禁覺得有些飄飄然,「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外面圍攏了不少人,有女子低聲道:「這兩句讓人不禁為之神往,果然是武陽侯!」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格外的高大。
這便是看偶像的心態。
最後兩句會如何?
一般的詩到了中間就氣勢驟然一盛,隨後結尾難以為續,只能平緩收場,這也是許多詩前面讀來讓人擊節叫好,最後兩句卻讓人憋悶的原因。
賈平安的衣裳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他好似在思索,還伸手輕輕拍著身邊的柱子。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外面鴉雀無聲。
這首詩前面近乎於平緩的描述著景緻,接著大浪驟然而起,而且一浪高過一浪,最後兩句更是讓人唏噓不已,更是擊節叫好不已。
「齒頰留香!」
一個婦人掀起羃(上四下離),贊道:「今日奴一念起,於是出遊曲江池,沒想到竟然遇到了武陽侯作詩,一首詩令奴不虛此行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這兩句被那些人反覆吟誦著。
賈平安回身,眼中有譏誚之色,「錢華,該你了!」
錢華目光轉動,竟然是準備退出去。
外面有兩個百騎,正獰笑著。
「此路不通!」
「有本事就跳水!」
那日蘇香絕望的場景再度上演。
賈平安淡淡的道:「賈某很公平,晚些兩首詩就放在外面,請遊人鑒賞。」
錢華目光閃爍,「武陽侯,我……我認輸!」
我主動認輸了,你總不能強行把我弄下水吧?
「都聽到了?」賈平安笑吟吟的。
「是!」
眾人點頭。
賈平安指著水面,「是你自己下去,還是我送你下去?」
錢華吸吸鼻子,「武陽侯,你我無冤無仇……」
外面有個男子突然說道:「武陽侯以勢欺人,這也太過了吧?」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不懂我與他的恩怨,你摻和個什麼?」
男子冷笑道:「不平之事,為何管不得?」
賈平安突然發現此人眼熟,就上前一步,「你好生眼熟,我想想……對了,上次上官少監在此宴客,請了賈某來作詩,你不就是其中的一個?
記得你當時出言譏諷賈某,後來賈某一首詩之後,你掩面而去。今日這是又活過來了?」
眾人看著男子,不禁訝然。
原來還有個頭鐵的?
男子冷笑道:「你顧左右而言他,今日我在此,卻容不得你欺凌弱小!」
賈平安不禁樂了,「撒比,你可知他做了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想出來偷襲賈某,武德呢?那日你在賈某的面前丟盡臉面,今日再讓你顏面全無又如何?」
他微微頷首,包東出來聲說道:「此人名叫錢華,昨日與同窗在此作詩,最差的一人跳水游到對岸……」
眾人不禁縮縮脖頸。
「這麼冷的天下水,這是存心要弄死人啊!」
錢華面色煞白。
「錢華與其中一人有夙怨,趁機污衊他的詩最差,一腳把他踹入水中,如今那人在家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