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吶

山上的凌晨微涼,李元嬰緩緩爬起來,站在馬子前撒尿。

熱氣微微蒸騰,光線照在對面的牆壁上,看著就像是千年的老牆。

李元嬰的身體抖動了一下,隨後出去洗漱。

早飯很簡單,和在長安的王府里相比差遠了。

但李元嬰吃的很認真。

吃完早飯後,他令人去請尉遲循毓。

「說是昨日喝多了,來不了,有事再說。」

「狗曰的,是玩多了吧?」

李元嬰罵道:「這陣子尉遲黑子越發的懶了。」

太陽都老高了,尉遲循毓才姍姍來遲,一臉舒坦,「滕王你不知道睡懶覺的好處,精神抖擻啊!」

他狼吞虎咽的吃了『早飯』,「到了天台山,我便是虎入山林,哈哈哈哈!」

他見李元嬰神色平靜,就笑道:「滕王可是羨慕我這等日子?」

「是啊!」

李元嬰起身,「本王去見見那些商人。」

「不是說要晾他們幾日嗎?」

「見一見再說。」

「那你何須這般急切?」

尉遲循毓不解,「還有,你跑那麼快作甚?」

腳步聲傳來,尉遲循毓笑道:「怎地,還是不去了?我就說嘛,這些事就咱們倆知情,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歇著,誰能管?」

「老夫可能管?」

「誰?」

尉遲循毓抬頭,馬上堆笑道:「阿耶,你怎麼來了?」

外面的李元嬰回頭看了一眼,對身邊的隨從說道:「幹得好!」

隨從笑道:「我只是去一說,尉遲公就勃然大怒。」

「逆子!」

裡面一聲暴喝,接著便是一頓毒打,慘叫聲聽的李元嬰倍感舒坦。

「就該這麼收拾一頓。」

晚些他再度進去,尉遲循毓正在寫字。

「寫什麼呢?」

李元嬰看了一眼。

「我錯了……」

一遍遍的寫,這不是先生的招數嗎?

尉遲循毓抬頭,一臉青腫,強笑道:「滕王幫我寫一些?」

哈哈哈哈!

李元嬰的小腹在劇烈顫抖著,笑的渾身打顫。

「滕王,那些商人來了。」

十餘商人進來了。

李元嬰收了笑臉,陰沉的道:「本王說過,不許走私書籍,有誰犯了?」

眾人面面相覷。

「要本王點出來嗎?」

李元嬰冷著臉,「你不要臉,本王便連你的命都收了!」

一個商人起身,戰戰兢兢的道:「滕王,我……」

「你什麼?」李元嬰淡淡的道:「說多少次了?說多少次了?書籍不能走私,可你的商隊里卻帶了數十本書……」

「那些……」商人想辯駁。

「什麼那些?」李元嬰罵道:「除去佛道的經文,其餘書籍一律不得出大唐,這是規矩!不守規矩便是在砸大家的飯碗,砸大唐的飯碗,來人!」

外面進來兩個軍士。

李元嬰指指商人,「重責!」

「滕王饒命!」

商人被拖了出去。

值房裡靜悄悄的,商人們大氣都不敢出。

李元嬰目光轉動,盯住了看著老實憨厚的楊煥,「楊煥!」

楊煥起身,「滕王,我就是弄些人,這沒事吧。」

「是沒事。」李元嬰突然劈手扔了毛筆過去,罵道:「走私新羅婢就走私吧,竟然殺了新羅官兵,新羅人都來了使者咆哮了!」

楊煥一臉憨厚,「那日兄弟們都把新羅婢帶上了船,船都出海了,那些新羅人駕船追擊,本來咱們的船比他們的快,我也沒想動手,可他們竟然在外海有船伏擊。滕王你知道的,兄弟們這般老實,可再老實也不能送命不是……就動了手,誰知道新羅水軍不堪一擊,哎!」

「一群殺胚!」

李元嬰罵道:「下次再惹出這等事……要滅口,別剩下些人回去報信!」

「哦!」楊煥低頭請罪,「其實兄弟們也是故意的,那次之後,再走私新羅婢,新羅人發現也不追了。」

李元嬰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晚些各自散去。

李元嬰隨即進宮稟告。

「前半年生意有去年的六成多,若是下半年還這般,今年的日子就好了。」

李治看了他一眼,「那些商人如何?」

「都不老實,不過大多知道規矩,知曉機會是陛下給的,陛下能給,也能收。」

李元嬰很老實。

李治很滿意,「你以往在地方惹是生非,如今做了正事倒也還好。」

李元嬰低頭,「都是陛下眷顧。」

他的出生就是一個意外,當時的李淵退居二線,做了太上皇,整日美酒美人發泄,大把年紀了依舊生下了他。

李淵目睹了三個兒子之間的自相殘殺,又被兒子軟禁在宮中,自然沒多少慈愛之心。而皇兄李世民對這些兄弟也帶著審視的目光,總是擔心歷史重演。

他一直活得很緊張,母親柳寶林曾說過:陛下殺兄弟殺紅了眼,你要笨一些,壞一些。

於是他就活成了小透明。

此刻得了李治的讚許,他想到的是母親的交代。

母親生了他,得以繼續留在宮中奉養。但他想見一面卻千難萬難。

外面有臣子來了,李治隨口道:「你母親此次也跟著來了,在山上避暑,你可去尋她。」

李元嬰瞬間獃滯了。

「臣……臣……」

他想說不敢,但卻說不出口。

李治擺擺手,「去吧。」

李元嬰神思恍惚的出了大殿,一個內侍跟上來,「滕王請跟著奴婢來。」

一路往山下去,在半路時,內侍右轉,走不多遠,一座道觀就在前方。

「為何在此處?」

李元嬰怒。

內侍笑道:「滕王卻不知,離宮終究沒有太極宮大,柳寶林就主動說來道觀里清修,倒也清靜。」

李元嬰深吸一口氣,「多謝了。」

內侍笑道:「咱就在外面等候,半個時辰後,還請滕王出來。」

「是。」

李元嬰心中忐忑,緩緩過去,想到只有半個時辰,又加快了腳步。

道觀看著有些年頭了,木門被風吹雨打,顏色頗深。

他輕扣幾下。

「誰?」

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來,接著大門打開。

一個年長的女冠皺眉看著李元嬰,「你是……」

李元嬰抬頭,目光越過女冠,就見一個宮裝女子進了偏殿。

他覺得心跳的厲害,就推開女冠往裡走。

女冠剛想大喊,外面的內侍微微搖頭。

李元嬰緩緩走了過去,只覺得腳下有千斤重,舉步維艱。

左側的偏殿里傳來了低聲的祈禱。

「……道尊在上,柳氏今日所求,非是榮華富貴……」

李元嬰緩緩走到了門外,抬頭,威嚴的道尊在看著他,目光平靜。

宮裝女子跪在蒲團上,虔誠的祈禱著。

「……世間萬般富貴榮華皆是虛幻,情義也是虛幻,可我卻有一念。」

女子抬頭看著道尊,「求道尊庇護我兒此生平平安安……」

女子虔誠叩首。

她突然愣了一下,發現門外有人擋住了光,就慢慢起來,回身看去。

門外那個淚流滿面的男子……

女子用手遮擋在眉上,喃喃的道:「怎地那麼像是我兒?」

李元嬰走了進去,到了女子的身前,噗通一聲跪下,「阿娘!」

女子一怔,眨眼了幾下,「元嬰兒?」

她伸手去觸摸了一下李元嬰的臉龐,身體顫抖了起來。

「阿娘!是我!阿娘……」

李元嬰抱著她的雙腿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兒!」

柳寶林也大哭了起來,「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這些年可還好?他們說你如今為皇帝辦事,可我總擔心皇帝會殺人,做夢也夢到你辦錯了事,被皇帝給殺了……就和玄武門那時一樣……」

「阿娘!」

外面的女冠嘆息一聲,身邊的宮女低聲道:「這算是喜事。」

母子二人哭了個哀哀欲絕,隨後說著彼此的情況。

「我在宮中不差什麼,你在外面可還好?」

「還好,如今我為陛下做事,管著些商人。」

「商人?」柳寶林本來變色,卻笑了起來,「商人就商人吧,只要有事做。我當年和你說了,要做事,千萬別平靜下來。你要知曉,宗室平靜,極有可能在別人的眼中就是志向遠大的蟄伏……」

「是,我這些年在外面很是做了一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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