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在焚香。
香爐就在案幾的前方。
案几上擺著圖樣。
王琦一手繃子,一手拿針,突然深吸一口氣,「這眼睛你看看。」
他把繃子反過來。
鴛鴦的眼睛竟然是紅色的。
他竟然用紅線!
陳二娘違心的道:「真是漂亮。」
「哈哈哈哈!」
王琦笑了起來。
因為長期不曬太陽,他的肌膚越發的白皙了,笑起來身體微顫,讓陳二娘想到了賈平安的評價。
——這是心理扭曲,變態了。
她開始不懂,現在卻覺得很是貼切。
變態,不就是邪門的意思嗎?
王琦現在就很邪門。
「王尚書!」
周醒來了。
王琦嘆息一聲,「你的臉上帶著沮喪和畏懼,說吧,是何壞消息?」
周醒低頭,「刺殺失敗了。」
王琦眯眼,右手摸著針線,手背上青筋直冒,「為何?」
「賈平安突然出現,和李敬業驅散了咱們的人。」
「賈平安?」王琦抬頭,左手按住了繃子,那鴛鴦漸漸扭曲,「他為何在那裡?」
「高陽公主也在。」周醒有些畏懼的看了一眼王琦。
「丹陽公主帶了高陽公主一起去了那村子,可賈平安卻不知從何處得知高陽公主危險,於是便追了去。」王琦深吸一口氣,「薛萬徹不會再出門了!機會一去不復返,你……該當何罪?」
陳二娘起身出去。
臨走時,她看了周醒一眼。
周醒的眼中全是恐懼,渾身顫抖。
「啊!」
慘叫聲傳來。
陳二娘知曉不是劇痛的緣故,而是對那種扭曲變態的恐懼。
「失敗了。」她看著天空,知曉薛萬徹逃過了一劫。
但房遺愛等人呢?
……
第二天。
長孫無忌大清早就進宮請見。
君臣二人,也是舅甥二人相對默然。
良久,長孫無忌說道:「雉奴,舅舅做這些,只是想讓你後顧無憂。」
李治含笑道:「舅舅的辛勞朕知曉了。」
長孫無忌欣慰的道:「先帝在天有靈,定然歡喜非常。」
他行禮,「老臣告退。」
李治點頭。
長孫無忌轉身離去。
那腰背挺拔,一股意氣風發的氣息散發出來。
李治坐在那裡,良久笑道:「許多事……你知我知,鬼神知。但朕是皇帝,帝王……無情。」
王忠良覺得心驚肉跳的,「陛下,該出行了。」
「沒有出行。」
李治起身道:「有些冷,去武媚那邊看看孩子。」
武媚沒想到他大清早就過來,急忙迎上去,「陛下今日不是要出宮嗎?」
李治搖頭,「孩子呢?」
武媚叫人把孩子抱來。
李弘醒著,定定的看著李治。
「這孩子的眼睛真漂亮。」
李治讚美著,覺得身體里多了些溫暖。
「是啊!」
武媚見他喜歡孩子,也頗為歡喜。
李治突然問道:「你說這孩子長大了可會孝順?」
武媚從襁褓里摸出了那枚銅錢。
李治看了看,笑道:「孝順的孩子朕便喜歡。」
武媚覺得阿弟簡直是神了,「若是孩子不孝順,那父母得多難過?人活著總是要有情義,若是沒了情義,冷冰冰的難受。」
「是啊!」
李治回身,「告訴賈平安,百騎太懶了。」
王忠良不明所以,剛想去吩咐人,李治說道:「你去。」
他看了一眼皇帝,看到的是唏噓。
一路到了百騎。
「陛下說了,百騎太懶!」
程達想喊冤!
百騎這陣子可是勤勉的前所未有。
賈平安進了刑部大牢,他暫時接任一把手,唯恐出了什麼差池,所以每日就盯著百騎們去辦事。
明靜也覺得這話冤枉人,但她沒有資格反駁。
賈平安上前,「轉告陛下,百騎枕戈待旦。」
這是信號!
長孫無忌那邊要動手了,但李治擔心事件失控,所以讓百騎去盯著。
這便是帝王心思。
但也說明了李治對長孫無忌的忌憚。
想想長孫無忌此刻定然是意氣風發,覺得一生中的巔峰就在今日。
可他卻不知道李治正在冷冰冰的看著他,琢磨著怎麼壓制他。
回過身,他吩咐道:「今日所有人都不得擅自外出。」
這個命令前所未有的嚴厲。
賈平安在等待著。
……
公主府,高陽牽著馬準備出去。
外面站著一人。
「公主,郎君吩咐今日不得外出!」
門外的是徐小魚。
錢二覺得這貨要挨一頓狠抽。
高陽不怒反喜,「管的寬。」
錢二覺得自己怕不是聽錯了。
……
「相公!」
長孫無忌抬頭。
褚遂良抬頭。
進來的官員問道:「時辰到了。」
「去吧。」
長孫無忌微笑著。
「這是那些對頭的時辰。」褚遂良意得志滿的道:「輔機,過了今日,這個大唐就不同了。」
「是啊!」長孫無忌愜意的道:「老夫謀劃許久,一朝出手,不勝……不歸!」
……
房家。
房遺愛在喝酒。
柴家。
柴令武和巴陵在喝酒。
「該動手了。」
柴令武看看天色,覺得時辰到了。
巴陵倚在他的肩頭,把酒杯送到嘴邊,喝了,然後吃吃笑道:「當年你我成親,你還羞澀。」
柴令武笑道:「那時我以為你很兇。」
「胡說,我可是最賢淑的。」
夫妻二人相對一視,很是溫馨。
「不好了!」
尖叫聲傳來。
柴令武嘆道:「竟然失敗了嗎?失敗也就罷了,可竟然能瞬息尋過來,可見此事早就在他們的眼中無所遁形。」
巴陵渾身顫抖著。
柴令武起身,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是為夫連累了你。」
巴陵仰頭,顫聲道:「此事……再無迴旋的餘地了?」
柴令武點頭,溫柔的道:「你我夫妻多年,巴陵,來世再做夫妻。」
巴陵哽咽點頭,握著他的手,良久不肯放開。
柴令武輕輕掙開,隨即進了內室。
腳步聲傳來。
一隊軍士出現在了視線內。
巴陵停止了顫抖。
「公主,駙馬何在?」
領頭的將領眼中全是狠辣。
巴陵從容的道:「為何闖進來?」
將領笑道:「駙馬謀逆,某奉命來拿人。」
「謀逆?」巴陵面色慘白……
這是實錘了。
再無轉圜的餘地。
「他在裡面。」
將領剛想進去。
血腥味傳了出來。
巴陵捂著臉,淚水從指縫中流淌下來。
她的駙馬……去了!
將領沖了進去。
「柴駙馬自盡了!」
王悅榮在邊上呆若木雞。
……
「武陽伯!」
賈平安聽到了喊聲。
他起身,對程達說道:「看好百騎。」
然後他對明靜說道:「淡定!」
明靜覺得莫名其妙的,「什麼淡定?」
包東進來了,「柴駙馬家被封了,房家被封了。」
「這是怎麼了?」程達不敢相信。
明靜同樣如此,「二位駙馬家為何被封了?咱們為何不知?」
她想說為何不是百騎出手。
賈平安已經出了值房。
開始了!
他站在那裡,「留一半人,其他人,跟某出去!」
百騎出動了。
皇城裡的官吏們已經得到了消息,驚詫莫名。
李治在武媚那裡。
他靜靜地坐著。
王忠良急匆匆的來了,欲言又止。
李治說道:「只管說。」
這是不避開我了?
武媚心中微動。
王忠良說道:「陛下,房遺愛和柴令武謀逆,左武衛已經出動,封鎖了兩家。可柴令武自盡……」
「知道了。」
李治的聲音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