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老夫死?」
許敬宗瞬間就蹦躂了起來,剛想厲喝,包東說道:「這裡有小賈的書信。」
「拿過來,不,放在案几上,老夫自己拿。」許敬宗警惕的指指房門,示意包東退到外面去。
包東苦笑,「只是讓你假死。」
許敬宗搖頭,包東無奈退了出去,看著他拿了書信。
在書信里,賈師傅親切的問候了老許的身體,最後罵他依舊傻萌,竟然被人坑了。
但是,全文賈平安都沒抱怨自己被連累,更沒為自己為老許冒險被罰說一句話。
許敬宗看著這熟悉的筆跡,吸吸鼻子。
最後,賈平安說了自己的謀劃……
許敬宗抬頭,「好,老夫知道了,馬上照辦。」
包東出去,但只是隱在邊上。
賈師傅有交代:老許人不錯,但就怕頭皮涼。
頭皮涼是啥意思包東不懂,但賈平安的交代卻記得很清楚。
盯著他。
裡面,許敬宗在寫遺書。
遺書寫好,他弄了一匹綢緞,費力的掛在房樑上,然後站在了凳子上。
綢緞打結,測試了幾次之後,長度才剛好到下巴那裡。
咳咳!
許敬宗乾咳幾聲,覺得嗓子不錯,就用力蹬凳子。
凳子上他放的有杯子,落地會脆響,不遠處的僕役自然會來查看。
老夫的安排百無一失。
許敬宗腳下一蹬,感覺打滑了……
凳子沒倒,帶著杯子平行移動了差不多半步的距離。
許敬宗雙腳懸空,人就被掛了起來。
咯咯咯……
他雙手無助的抓著繩子,腳下亂蹬。
老夫……老夫休矣!
外面的包東等了等,發現沒啥動靜,就想起了賈平安的話。
「許公做事慢,若是他猶豫,記得去提醒催促他。」
包東想了想,就再度過去,把房門推開一條縫隙。
兩條腿在眼前來回晃蕩。
包東:「……」
沒讓你真死啊!
他見老許在掙扎,就想去解救。
好小子,快來救老夫。
許敬宗快撐不住了。
可包東猛地把那凳子踢翻,杯子落地粉碎,轉身就跑。
回來……
「阿郎這是怎麼了?」
一個僕婦嘀咕著走來。
她走到門邊,看到自掛東南枝的許敬宗,不禁尖叫了起來。
「來人吶!」
先去救老許啊!哪怕你抱大腿也行啊!角落裡躲著的包東想死。
幸而有幾個僕役聞聲趕來,急忙扛大腿的扛大腿,尋刀子的尋刀子……
「阿郎上吊了!」
喊聲尖利。
包東看到老許被解下來喘息,就知道問題不大,悄然而退。
……
朝堂上正在議事。
今年的收成還不錯,長孫無忌覺得這算是老天對大唐的眷顧,也是老天對先帝的眷顧。
他眸色深沉的看著皇帝,想著最近小圈子裡不少人在嘀咕,說皇帝有些跋扈了。
「陛下!」
外面來了內侍,王忠良過去,回來時腳步很快。
「陛下,許敬宗自盡。」
李治依舊在微笑,可脊背處卻繃緊了。
一股悲傷和失落襲上心頭。
朕的心腹終究是保不住嗎?
「幸而被家人救了下來。」
「讓醫官馬上去!」李治脫口而出,用力的喘息著。
這一次他沒有掩飾。
目光轉動,宰相們木然。
醫官飛快而去。
晚些他回來稟告道:「許使君咽喉受創,勒痕不淺。」
這便是貨真價實的自掛東南枝。
「陛下,許敬宗怕不是畏罪自盡吧?」
「有可能,此人狡黠,該馬上收監才是。」
李治坐在最高處,看著臣子們在彈劾著許敬宗。
而賈平安……
「陛下,玄奘那邊已經準備好了,說是收賈平安為弟子,隨後帶他潛心修行。」
殿內明顯傳來了鬆一口氣的聲音。
那個掃把星終於是要滾蛋了。
皇宮大門外,一個官員腳步蹣跚的走來。
走到近前,他沉聲道:「還請稟告陛下,戶部度支司員外郎馬成……有重大事情求見陛下。」
消息傳遞進去。
「跟著來。」
馬成跟著進了宮中,一路到了殿外。
「陛下,馬成來了。」
李治此刻心情極為糟糕,若非是作為皇帝的基本素養還在,此刻早就沖著群臣破口大罵。他皺眉道,「讓他來。」
馬成進來就跪下了。
這是什麼意思?
李治剛想問話,馬成抬頭,「陛下,臣……辜負了陛下,臣……貪腐兩千餘貫,罪該……萬死!」
長孫無忌失態回頭。
褚遂良失態回頭……
骨骼關節處發出的聲音密集響起。
貪腐的官員有多少不得而知,但他們從未見過貪腐後來自首的官員。
唯一的解釋就是,此人貪腐的事實暴露了。
馬成低頭叩首,「臣檢舉……臣檢舉上官,戶部度支司郎中王陶貪腐三千餘貫,臣都有記載,每一筆臣都有記載……」
轟隆!
殿內彷彿回蕩著雷聲。
李治不敢相信的道:「你檢舉王陶?」
馬成點頭,「是,從兩年前開始,王陶就和臣一進一出做假,更是和三個州府的官員合謀貪腐……」
度支司還有一個職責,那就是給各州定下一年的賦稅額度。
若是戶部度支司和地方官員勾結,這個額度可上可下,操作的餘地太大了。
「賬目臣已經帶來了。」
馬成拿出賬目,這是最後一擊。
長孫無忌看了褚遂良一眼,褚遂良眼中全是驚訝。
拿下許敬宗,趕走掃把星,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可就在這個關鍵時候,馬成突然來了個自首,並舉報了王陶。
這事不對!
馬成貪腐看樣子是板上釘釘了,可他為何自首?
這不對!
褚遂良從長孫無忌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寒芒。
這是有人在操縱!
李治此刻的心情很嗨,大起大落之後,他覺得頭有些暈。
馬成還在繼續坦白,「王陶和臣一起貪腐,有一次和臣酒後吹噓,說自家貪腐的錢藏的極好。他在大業坊的相雲寺常年租了一間靜室,每月去一次,錢財每次搬運一點,就這麼藏在了裡面,要用錢就去寺里拜個佛……」
「拿了王陶!」
李治只覺得眼前大放光明,心情振奮。但這事兒有蹊蹺,他必須要問清楚,「你為何自首?」
馬成一怔,「臣念及陛下厚……厚恩。」
什麼厚恩,這話哄鬼還行,在場的一個都不信。
李治的眸色一冷,「朕的問話,一句不得虛言,否則嚴懲不貸!」
馬成心中暗自叫苦,可此刻他已經再無退路。暗自咒罵了賈平安生兒子沒屁|眼後,他選擇了坦白。
「百騎的人查到了臣貪腐的證據……」
瞬間一條推理線條就出來了。
從許敬宗和賈平安被禁足開始,百騎就展開了行動。
他們知道從王陶那裡沒法入手,就想到了貪腐線。
王陶若是貪腐,那麼馬成說不得知道些什麼,於是……
「他們怎麼查的?」
李勣作為名將,對這等手段比較有興趣。
馬成說道:「他們查了臣的別業,還有臣妻弟的別業,最後查到了那些錢。」
……
此刻的平康坊。
馬車上,唇紅齒白的賈平安對陳玲微微一笑,「忘了自我介紹,某來自於百騎,百騎文書,賈平安。」
正在憧憬包養小鮮肉的陳玲變色道:「掃把星!」
「然也!」
賈平安按住了她的肩膀,「馬成此刻已經進宮自首,他貪腐了兩千餘貫,少不得要被處置,你……好自為之。」
他下了馬車。
陳玲這個女人手段不錯,脫身不是問題。
包東納悶地問道:「你又沒睡她,為何要放她一馬?」
賈平安看著馬車倉皇而去,唏噓道:「男人,什麼叫做男人?」
包東等著他的自問自答。
「某利用了她,那麼就還她一個機會,至於能否抓住,那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你這個姦細!」包東有些羨慕賈師傅哄女人的手段。
「其實……我想做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