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鐵公雞

太陽開始西斜,塢堡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生機勃勃。

現在地里的活不算多,家裡的活也不多,少女們就有空出來玩耍。

陽光下,她們微黑的臉龐在閃光,笑的很是純真。

「少女真好。」老賈穿越過來時正好和女友分手一年多了,單身狗的日子過的很是滋潤。

此刻他看著幾個少女在樹下嘀咕,不時看自己一眼,下意識的就笑了笑,還招個手。

前世這般做的話,女人們會白他一眼,然後不屑的昂著頭,踩著高跟鞋遠去。若是遇到脾氣不好的,還會罵一句渣渣!

可那幾個少女卻興奮的看著他,有人問道:「他會不會剋死我們?」

「不會,說是隔著三步就不怕了,咱們現在隔了七八步呢!」

有個少女大概是好奇,一步步的靠過來。

賈平安心中一樂,心想難道哥在大唐的第一次曖昧就要發生了嗎?

「平安……」

煙塵滾滾中,楊德利扛著書箱飛奔而來。

那少女驚呼一聲,趕緊退了回去。

曰!

賈平安悻悻的起身,見楊德利滿頭汗,卻高興的不行,就問道:「表兄可是遇到好事了?」

楊德利近前,先是看了那幾個少女一眼,等她們呸了一下離開後,才遺憾的道:「平安,她們的屁股都不大,生孩子不行,這樣的小娘子不適合你!」

屁股大……賈平安努力的想了想,好像東方女子里,未婚的屁股大的不多吧。

「那質庫的掌柜還想騙某半文錢,他也不想想,某楊德利可是一把米能吃兩天的人。就憑他,也想讓某吃虧?某後來弄了鎚子和鑿子……這不,把半文錢帶回來了。」

楊德利拿出那半文錢,很是得意。

賈平安無語,覺得這位表兄就是葛朗台重生,黃世仁再世,若是讓他變成地主,那些佃農怕是都沒法活了。

關鍵是一把米能吃兩天,這個比較可怕。那熬出來的粥估摸著和水差不多。

「某還買了一隻雞。」書箱的後面掛著一隻大公雞,正在咯咯咯的叫著。

炊煙升起,大公雞燉上,楊德利在灶台邊上負責燒火,一邊整理著爐膛里的柴火,一邊說道:「這隻雞今日吃兩條腿,剩下的用瓦罐裝著,放在水井裡,不會壞。肉吃三日,湯泡飯吃兩日,如此一隻雞能吃五日……」

結果一頓飯下來,兩兄弟把一隻大公雞吃的乾乾淨淨的,楊德利對此很內疚。

「表兄,咱們現在不差這個錢,該買的就買,該吃的就吃。」賈平安在後世雖然不算有錢人,可吃喝卻是不差的。

楊德利看著他,認真的道:「平安,咱們家世代都是種地的,豆腐雖然能掙錢,可以後若是被別人自己琢磨會了,那咱們還能掙多少錢?如今不節省,以後你要成親,還得生三個孩子。孩子長大了要成親,要建房子,要吃喝,要花許多錢。

某雖然沒讀過書,可卻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窮人有了錢不能得意,要看呢!若是三五年都能掙錢,那時候才能稍微花些錢。別的還得節省。」

楊德利看了那些啃得乾乾淨淨的雞骨頭一眼,眼神中全是惋惜。

賈平安覺得不大妙,就問道:「你莫不是想用吃過的雞骨頭來熬湯吧?」

他覺得不會,再怎麼說老賈家如今也不差這個錢了,別說是雞,羊肉隔三岔五來一頓也不是事。若是把豆腐的生產規模擴大些,那就是妥妥的小地主之家了。

楊德利一臉欣慰的道:「平安你也是這般想的嗎?那正好……」

賈平安一臉懵逼……

雞骨架最終還是沒留下,楊德利心疼了許久,晚上睡覺都能聽到他在對面唉聲嘆氣。

賈平安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聽楊德利說道:「平安,某去市場時聽聞了一件事,咱們華州的公廨錢虧空了,說是捉錢戶借貸出去還不回來了,虧了好大一筆錢。說是什麼……沉了兩艘船。」

大唐有許多奇葩的制度,比如說官員的俸祿來源就有幾個渠道,其中一個渠道是放貸。華州州衙就有上面撥下來的一筆錢,州衙去尋了華州『有路子』的有錢人,讓他們拿著這筆錢去放貸,定期把利息送到州衙,這筆利息就是官員俸祿的一部分。

這筆錢就叫做公廨錢,而這些有路子的有錢人,就叫做捉錢戶。

不對啊!

賈平安想了想,覺得不對勁。

這季節沒風沒浪的,沉船的話,沉一艘就好了,兩艘一起沉,怎麼像是那個啥……就像是前世騙貸的套路呢?

再想想這幾日傳來刺史梁波病重的消息,賈平安就覺得很是有趣。

不過這事兒和他沒關係,所以他嗯了一聲,然後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楊德利把賈平安趕了出去,「你以前喜歡在樹下讀書,從今日起,你只管讀書就是了。」

這位表兄真的很能幹啊!

賈平安拿起一本書,慢慢溜達到了樹下,仔細看著。

他是歷史愛好者,對唐宋歷史頗有些研究,對科舉這個動搖門閥世家根基的利器也頗有興趣。

目前大唐的科舉考試最要緊的是律詩,接著就是試策,這兩樣對於賈平安來說,都有作弊的空間。

可現在他壓根就沒有考科舉的想法,就想在楊家塢這麼過下去。

到時候娶個賢惠的媳婦,生幾個孩子,教他們學識,看著他們成材……

吸溜!

賈平安想到歡喜的地方,不禁吸溜了一下口水,然後抬頭,就看到了前面一張威嚴的臉。

此人鬍鬚黝黑,膚色白皙,看著四十多歲的模樣,那儀態不怒自威。

賈平安起身拱手,「見過老丈。」。拱手時他才發現這個男子身著官服,心中就是一個咯噔。

男子看了他一眼,退後一步,右手握緊,隱約能看到佛像,問道:「三步之外就無事?」

他帶著兩個大漢,身邊是村正楊忠順作陪。一行人距離賈平安起碼有六步遠了。

楊忠順恭謹的道:「使君,這是一位高僧說的,那高僧在華州鼎鼎有名,最為靈驗。他說只要不是夙怨,其實親近也無事。」

使君?

賈平安一個激靈,馬上就知道禍事來了。

在大唐,使君基本上就是刺史的稱呼,而華州刺史梁波前幾日據說病重,這難道就是新刺史?

新刺史才將來華州,就馬上來了楊家塢,這是想幹啥?

賈平安看看新刺史身後的兩個大漢,腳下有些發軟,想跑路。

可塢堡有圍牆啊!怎麼跑?到時候喊一嗓子,他插翅難飛。

「夙怨?」男子負手而立,淡淡的道:「若說夙怨,老夫已然查清了他的蹤跡,這十四年里,他大多在楊家塢里度日,在鄉學讀了幾年書,把先生給剋死了回家。誰與他有夙怨?」

男子說著就盯住了賈平安,一雙烏黑的眸子里全是掩飾不住的警惕。

賈平安拱手,「見過使君。」

他不擔心自己會被|幹掉,畢竟長安的貴人們擔心掃把星死了之後會剋死誰,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軟禁起來,然後再請百八十個高僧道人來鎮壓他。

想想以後就住在寺廟裡,每日外面無數人在念誦經文,賈平安不知怎地,竟然就想到了許仙。

可我的那條白蛇在哪?

男子眯眼道:「你可知曉自己的罪過?」

這個是過門,隨後定然就是要上手段了。

賈平安有些慌,但依舊保持著平靜的姿態,「學生不知。」

他是讀書人,可以自稱一聲學生。

男子冷笑道:「老夫見你面帶煞氣,可見是天生的掃把星,如此,你可去高僧處修行,若是能不害人,興許還能得個善終。」

所謂去高僧處修行,實則就是軟禁,外加用佛法鎮壓。

這就是賈平安先前胡思亂想的一種可能,此刻他心中慌得一批,但漸漸的冷靜了下來,想了想後,說道:「如此容學生整理家事後再去。」

楊忠順嘆道:「使君,此人在村裡倒也老實。」

男子頷首,一臉冷冰冰的道:「老夫正好令人去高僧處問問,安排一番。如此,明日老夫再來。」

等他們走了之後,聞訊趕來的楊德利跪地嚎哭,「姑母,某沒有看好平安,姑母,某罪該萬死啊!」

他涕淚橫流,雙手捶打著地面。

那些村民在遠處搖頭嘆息,但也有人面露喜色,大概是覺得掃把星要走了,自己也不必過得提心弔膽的。

賈平安覺得去寺廟裡也不錯,那位武妹妹不也在那個啥……感業寺里嗎,說不定啥時候就出來了。

「那個奸臣,那個大奸臣,某要弄死他!」楊德利就記得自家姑母臨終前的話,要照顧好表弟。現在表弟要去廟裡軟禁,這算是什麼?所以他對新任刺史恨之入骨,連這等犯忌諱的話都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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