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朕,掀桌子! 第八十四章 那朕就噴你們

陳東等太學生員們卻恍然未覺,根本沒發現趙桓的臉色已經由不見喜怒開始往陰沉如水發展,更沒有發現周圍的朝臣們開始挪動腳步悄然後退。

這些「未來的士紳、國家的棟樑」們依舊沉浸在面諫官家的激動之中,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想像著待會兒趙桓是該如何痛哭流涕的承認錯誤然後下旨廢掉階梯稅率,又該如何的三顧茅廬來請自己入朝以匡扶朝政。

越想越激動,許多口沫四濺的士子們已經臉色潮|紅,顯然是陷入到將來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的美好幻想之中不可自拔。

直到許多人感到口渴之後,亂七八糟的聲音才慢慢停了下來——

虧得還以為當今官家是個禮賢下士的,卻不曾想連杯茶水都沒有!

趙桓瞧著殿中許多額頭已經開始冒汗的士子,然後忍不住搖了搖頭,咳了一聲道:「都說完了?若是都說完了,那朕就說幾句?」

陳東等人很想說一聲沒有,然後再接著說,最好能在今天說個專場。

但是口渴啊,口乾舌燥的感覺就擺在那裡,就連嗓子都隱隱有些嘶啞的感覺,再繼續說下去,豈不是和自己的嗓子為難?

罷了罷了,待得東華門外唱名,入朝為官有的是勸諫官家的機會,沒必要現在跟自己的嗓子為難。

見一眾生員們都沒有再繼續說下來,趙桓卻從龍椅上站起身來踱了兩步,然後指著陳東道:「朕來問你,階梯稅率之事,你是從何處聽來?」

陳東忽然有些懵逼。

官家不是該承認自己的錯誤然後下詔收回成命,從此後不再提起階梯稅率的事情然後再下旨好好褒獎自己等人么?怎麼又問這麼簡單的問題?

琢磨了半晌也沒琢磨明白,陳東只得搖了搖頭,答道:「啟奏官家,學生是前幾日和友人一起在京中狀元樓飲酒時聽旁邊的食客說起來的。」

趙桓點了點頭,向著何薊使了個眼色之後又接著問道:「那朕再來問你,何為民?」

「啟奏官家,民者,《說文》有云:眾萌也。言萌而無識也。從古文之象。凡民之屬皆從民。」

問起這個,陳東頓時就來了精神,甚至都顧不得口渴了:「又四民。《穀梁傳·成元年》:古者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農民,有工民。註:德能居位曰士,闢土植谷曰農,巧心勞手成器物曰工,通財貨曰商。」

趙桓忍不住搖了搖頭——

民最早在甲骨文中的形像一隻被刺傷的眼睛,表示由刺瞎一隻眼睛的戰俘充當奴隸,後指平民、百姓,這麼有學問的事兒朕都知道,你當朕跟那些沙雕網友一樣無知?這種屁話還用得著你說!?

眼看著趙桓輕輕搖頭,陳東忍不住有些懵逼,卻又不知道哪裡說錯了,又想起這是在朝堂上奏對,忽然之間就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趙桓卻也不以為意,只是接著問道:「何謂與民爭利?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足。

今天下貧者愈貧,幾無立錐之地,而富者越富,阡陌相連,不抑兼并,豈非異於天道?

朕欲立階梯稅率,取富者多收稅,貧者少收稅乃至不收,損有餘而補不足,此乃天道,所收賦稅也將用於強國強兵強民,又何來與民爭利之說?」

又一次搖了搖頭,趙桓又望著剛才那個說「金兵的命也是命」的士子,問道:「可曾去過邊關?可知我大宋有多少兒郎死於邊事?可知我大宋的百姓又有多少死於金兵之手?金兵的命也是命,我大宋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再將目光投向另一個指責秦檜大修長城以致民怨四起的士子,趙桓又接著問道:「不修長城,何以阻擋金兵南下劫掠?自周而始,至我大宋,胡騎南下不止,若無長城,靠爾等去阻擋金兵?」

一說到這個,殿中的一眾書生們頓時又來了精神,什麼「廣修仁德,四夷賓服」之類的屁話更是不絕於耳,直接把好好的紫宸殿變成了菜市場一般。

而趙桓也終於徹底失望,就連心中最後一點點兒的希望也被這些書生們親手澆滅。

廣修仁德然後四夷賓服的說法,這些書生的依據是《韓非子·五蠹》:「當舜之時,有苗不服,禹將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執干戚舞,有苗乃服。」

但是這些沙雕們卻全沒關注到這句話里的重點——執干戚舞!

干、戚是指古時的兩種兵器:盾牌和大斧,用武器作跳舞的工具,頗有先禮後兵、德先武后的味道,基本上就是當時有苗不服舜,禹準備直接硬幹,舜卻選擇了拿著斧子和盾牌比比劃劃的,意思就是告訴有苗:小老弟你服不服氣?不服就干你了啊!

然後有苗就服了。

換句話說,如果舜不是拿著斧子和盾牌在那裡跳舞,光在家裡玩什麼休教三年,你試試有苗會不會服?多半會抽冷子過來把舜吊起來打一頓才是真的!

現在這些沙雕書生們就是這副鳥樣兒,滿腦子的光想著什麼仁德教化,卻把干、戚給扔到了一邊兒,也不知道他們是自知有臉自稱為儒生的——

孔夫子創立了儒學是不假,可是力能搏牛的孔夫子創立的儒學提倡六藝,基本上就是要求「儒」要能文能武有才藝,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退可處江湖之遠以憂其君。

但是現在呢?自打當唐之後,騎、射這兩項顯然已經被這些讀書人用在了青樓楚館的姑娘們身上,什麼騎馬射箭之類的是全然不會了,簡直丟盡了孔夫子的臉面!

「現在,你們誰能來跟朕說說,在宮門前毆死朱拱之的事情。」

望著又一次陷入自嗨而不可自拔的一眾士子們,趙桓又一次搖了搖頭,說道:「朱拱之,朕記得他,一個心地很善的太監,當初也曾跟著朕一起親征太原。」

說著說著,趙桓就出離的憤怒了起來:「可是,他沒有死在金兵的手中,反而死在了你們的手裡!他錯就錯在,不該勸你們回去讀書,免得你們激怒了朕,被朕一刀給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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