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9章 鄭芝龍的抉擇

……

以福建水師現在的實力,加上朝廷的全力支持,或許可以輕鬆收復台灣,但朱慈烺卻擔心,一旦收復台灣,有了台灣的滋養,鄭芝龍這條怪獸,會越養越大。

鄭芝龍1604年生人,今年剛四十八歲,身體健朗,看樣子再活幾十年也是沒有問題的。想要熬死他,扶鄭森上位,慢慢整頓福建水師是不可能的,朝廷必須有所干預。

隨著松錦戰事的勝利,收復遼東的毫無懸念,朱慈烺開始將鄭芝龍和福建水師的問題,擺上了案頭。

繼陸軍講武堂之後,成立水軍大學堂,系統的傳授海軍知識,教授海戰,培養大明海軍軍官,已經是勢在必行的事情,因此,朱慈烺決定,今年年底之前成立水軍大學堂,並任命鄭芝龍為首任祭酒(校長),擢一品,任中軍都督府左都督,京師賞賜宅邸。

武將為祭酒,這可是大明從未有過的殊榮啊。

而福建水師提督的繼任,則由鄭芝龍之子,現旅順水師提督鄭森擔任,也就是說,表面上福建水師依然還是在鄭家的手中,鄭芝龍擔任祭酒,為朝廷一品,享受榮華,名利雙收,兒子繼續執掌福建水師,對鄭芝龍本人來說,也算是一個相當良好的退休結局了。

為了給足鄭芝龍的面子,朱慈烺沒有直接下聖旨,而是令內閣行文,先徵詢鄭芝龍本人的意見。

今日鄭芝龍的迴文來到。

鄭芝龍拒絕了。

他說自己身體不好,才能不足,難當大任,婉言推辭了水師大學堂祭酒的任命。

「陛下,鄭芝龍其心叵測,鄭森又為旅順水師提督,他父子二人,掌握了我大明一半以上的水師,一旦有變,在海上興風作浪,朝廷將難以防備……」蔣德璟憂心忡忡。

不同於朱慈烺對鄭森的信任,蔣德璟對鄭森一直都是有懷疑的,他覺得,一個海盜的父親,教不出忠義的兒子,如果說,陛下任命鄭芝龍掌管福建水師,是不得不的選擇,那麼任命鄭森為旅順水師提督,付以重任,就值得商榷了。

朱慈烺知道蔣德璟的顧慮,但這並不影響他對鄭森的信任,不唯穿過歷史的煙雲,他清楚知道鄭森的忠義,也知道鄭森臨死之前,雙手抓臉,抓的斑斑血跡,口中呼喊:「我無臉見先帝於地下啊~~」

這種臨死前的悲慟,絕不是可以偽裝出來的,在鄭森的內心裡,始終沒有改變自己的初衷,雖然因為個人能力,脾性,以及目光戰略的原因,鄭森犯了很多的錯誤,導致北伐大業功虧一簣,但他內心的赤誠,卻始終未變。

這一世,朱慈烺一直密令錦衣衛監控鄭森,尤其是鄭森成為旅順水師提督之後,錦衣衛對他的監控,就更是嚴密了,而從各項回報看,鄭森雖然是一個易怒的脾氣,一旦發火,天王老子都不認,身邊人都嚇的瑟瑟發抖,但就他對朝廷的忠義,以及接受朝廷命官的坦蕩,處事的從容,卻勝過其父不知道多少倍了。

因此,用鄭森為福建水師提督,不但能穩住鄭家,而且可以逐步改造福建水師,令福建水師真正變成國家的水師。

這個任務,只能交給鄭森。

「鄭芝龍還心存僥倖,看來,需要給他加大一些壓力……」朱慈烺略微沉思,隨即作出決定。

「令錢謙益寫信勸說。」

「兩廣總督馬士英戒備。」

「令張家玉、張名振率領一萬南京精武營,以演習的名義,進入仙霞關,接替福建本地兵馬。」

「天津水師前往廣東。」

「最後,朕親筆給鄭森寫一封信……」

……

泉州。

鄭府。

鄭芝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書信,長長嘆息一聲,臉色很是蒼白。

「大哥,怎樣?」鄭鴻逵問。

鄭芝龍將書信遞給他:「你自己看吧。」

鄭鴻逵接過看完,臉色微微放鬆:「錢閣老的話倒也是中肯,不枉我們每年送他那麼多的銀子。」

鄭芝龍卻依然皺著眉頭,嘆息道:「左都督,一品,京師府邸,還破了先例,令我這個武將擔任祭酒,聽起來是不錯,但誰知道陛下是不是調虎離山,想要對我鄭家動手呢。」

「不錯!」

除了鄭芝龍和鄭鴻逵之外,廳中還有一人,正是原先在旅順水師擔任副將,但卻被鄭森趕回的鄭芝豹,鄭芝豹對朝廷一向不信任,只以鄭家利益為先,他說道:「什麼祭酒,左都督,一去到京師,立刻就會失去自由,任由朝廷拿捏,哪有留在泉州自在?」

鄭鴻逵想的稍微遠一些,他抓抓鬍鬚:「內閣的行文,咱們還能含糊其辭,躲躲閃閃,但如果是陛下的聖旨呢?如果陛下發出聖旨,要大哥前往京師赴任,那可怎麼辦?」

「能怎麼辦?裝病!」

鄭芝豹說道:「聖旨再是利害,也不能用病夫啊?」

鄭鴻逵搖頭:「怕是難,現在的陛下可不是先帝,現在的朝臣也不是過去的朝臣,上上下下,都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左夢庚那會執掌十萬兵馬,擁兵自重,說滅就讓朝廷滅了,可是一點含糊都沒有……」

鄭芝龍默然,眼中微微閃過恐懼。

——其實就內心來說,鄭芝龍並沒有多大的野心,但讓他放下手中的權力,他也是不願意,畢竟他白手起家,深知有兵有船才有實力,也才有錢財和地位……

「再者,大哥雖然去了京師,但朝廷命福松為福建水師提督,這水師船艦,還是咱鄭家的產業。」鄭鴻逵道。

鄭芝豹卻搖頭:「福松對朝廷太信任了,早晚會吃大虧!旅順水師就是明證,副將翁之琪,一干參將,幾乎全部都是朝廷的人,咱鄭家的人本來就不多,還被福松逼著,必須向朝廷效忠,如果是逢場作戲,騙騙朝廷也就罷了,但福松那是真做啊,一點假都沒有……」

聽到此,鄭芝龍不禁搖了一下頭,因為鄭芝豹所說,正是他所擔心的,福建水師是他一手創建,如果福松繼為福建水師提督之後,繼續在旅順水師的那一套,但福建水師遲早要改姓,到時,他鄭家就什麼都沒有了……

「家主。」

這時,腳步聲響,鄭芝龍的親信幕僚忽然奔了進來,手裡捧著一封急件,驚慌道:「不好了,剛收到的急報,兩省大演習,南京京營一萬兵馬,已經進駐了仙霞關!」

「啊?」

鄭芝龍三兄弟都是吃驚。

仙霞關是福建的門戶,南京京營佔據了仙霞關,等於隨時都可以進入福建,而在這之前,雖然鄭芝龍已經卸下了福建總兵的職務,不再掌管步軍,但因為多年的盤踞,鄭芝龍在福建步軍依然有相當大的影響力,所以可以不動聲色的指揮不少兵馬,加上水師本身的兵馬,因此,現任的福建巡撫和福建總兵是很難動他的。

但南京精武營就不同了,不說精武營的名號,只說張名振參加了大寧之戰,擊潰建虜和喀爾喀騎兵,就足以讓南京京營威名大振,一萬精兵,裝備精良,絕不是福建水師和鄭家兵馬能夠抗衡的。

「還有,兩廣總督馬士英到了梅州,說是要親自指揮此次演習。」

「還聽說,天津水師正在南下……」

鄭府管家一連報了三個壞消息。

鄭芝龍臉色發白,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兩廣總督馬士英斂兵邊境,乃是在提防他,但他一直都心有僥倖,覺得朝廷不敢逼他,但想不到南京京營忽然進駐仙霞關,加上馬士英的兩廣兵,感覺朝廷磨刀霍霍,好像已經是要動他了。

鄭鴻逵和鄭芝豹兩人也都是驚慌,他們知道,這是朝廷對他們的警告,如果不聽,朝廷就要硬來了。

到那時,他鄭家除了逃亡海上,再沒有其他路可以走。

但這些年來,他們鄭家兄弟早已經習慣了路上的安逸生活,再到海上漂泊,怕沒有人能再受了那個苦,更捨不得眼前的榮華……

鄭家三兄弟都是呆若木雞。

「家主,少家主回來了!」

鄭府管家這時急匆匆的奔了進來,一臉喜色的稟報。

鄭芝龍卻絲毫不見喜色,他能意識到,兒子忽然的歸來,一定是和朝廷的任命有關。

面對朝廷詔令,兒子一定是堅決支持,並且跪請他也遵從,以報答陛下的恩遇。

反抗朝廷,鄭芝龍是如論如何也不敢想的。不說別人,兒子就會第一個反對。

鄭芝龍長長嘆息,他知道,事到如今,他已經是沒有其他選擇了……

……

隆武七年八月,大明水師大學堂在天津成立,原福建水師提督鄭芝龍擢左都督,為祭酒,隆武帝親自設宴款待,並賜府邸,鄭森轉任福建水師提督,繼承其父鄭芝龍的一切權力,而旅順水師提督則由副將翁之琪升任。

為表彰鄭森的功績和忠心,朱慈烺令秦方千里送馬,並有其他重賞賜予鄭森。

「台灣乃中華之地,但卻被夷人佔據已久,朝廷已經和東印度公司談判,如果他們願意主動退出,那自然是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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