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5章 遼南戰起

……

濟南。

城外的野山坡。

一桌,兩人,數只茶盞。

李晃飲罷清茶,起身站起,公事公辦地喝道:「奉旨緝拿聞香教教首蕭漢俊!」

蕭漢俊放下茶杯,面色嚴肅,撩袍跪在地上,向李晃拜首:「罪人蕭漢俊見過李公公。」

「蕭漢俊,你是自己走呢,還是讓我提你?」李晃面無表情。

蕭漢俊頭也不抬:「任憑公公的處置。」

「鎖了!」李晃道。

兩個隨從立刻上前,為蕭漢俊加了鐐銬。

蕭漢俊毫不反抗,任由他們施為。

「押走,即刻解往京師!」

李晃最後看了一眼蕭漢俊,然後揮手。

蕭漢俊邁步而走,頭也不回。

……

京師。

乾清宮。

看完朱聿鍵和方以智的聯名奏疏,隆武帝朱慈烺心情沉重,沒有想到,王永吉不但貪,而且是一個大貪,在濟南興福寺一共搜出了十幾個大箱子,都是金銀貴重器物,摺合起來,將近五萬兩。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最近兩年貪墨的,也就是說,正是整飭大小金礦,嚴禁盜採,將朝廷金礦實行「投標承包」,給了王永吉機會。

在之前,朱慈烺對王永吉還是有些期盼的,現在見過結果,他不禁失望,同時也警惕了起來。

王永吉如此,其他地方督撫呢?

看來,各地都察院的監察權力,還需要加強,不然事事都等中央朝廷查,中央人再多,也是查不過來的。

而王永吉在供詞里所說的那些無奈和痛悔,也並非沒有意義,朱慈烺意識到,從歷史上看,大明官員們的俸祿,是有一些偏低的,很多兩袖清風,不會撈外快的官員,致仕之後,生活都過的十分清貧,也因此,逼的很多人不得不貪,必經人是人,不是聖人,像海瑞那樣的,幾百年也不出一個。

今年是不行了,等到朝廷財政危機過去,是得考慮給官員們加薪了。

……

連續幾日的朝堂。

除了黃河的災情,河南山東的賑濟,災後的防疫,各種賑災物資的籌集,遼南局勢之外,山東總督的繼任人選,也是談論的重點。

內閣議了幾個人,交到隆武帝的面前。

隆武帝勾了天津巡撫路振飛。

路振飛巡撫天津已經五年了,政績卓越,天津民情穩定,原本今年年底是要調回京師使用的,現在山東空缺,正可以將他用上。

至於天津巡撫的繼任人選,隆武帝沒有令內閣議,而是直接欽定了一人,那就是吏部侍郎、兼任軍機的堵胤錫。

——在朱慈烺心中,堵胤錫未來是宰相之才,而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堵胤錫要想得到大用,非去地方鍛煉不可,也因此,雖然朱慈烺有點離不開堵胤錫,事事需要和堵胤錫商議,但為了長遠,為了不耽誤堵胤錫的大才,他還是決定忍痛割愛,放堵胤錫到地方。

所幸天津並不遠,有事情也可以急書商議。

……

秋風起,黃葉落。

瀋陽的秋天好像比關內來的更早一些。

崇政殿中,滿殿黑壓壓,一片紅頂花翎。

建虜王親大臣正在議事,除了禁足得肅親王豪格和身在復州的濟爾哈朗之外,其他人,包括久不露面的禮親王代善都出現了。

今日的主題只有一個。

那就是如何支援鄭親王濟爾哈朗,收復遼南,將佔據金州旅順的明軍重新趕下海。

和過往大戰,眾人踴躍發言、獻言獻策不同,這一次的氣氛卻是有點壓抑。

這幾年來,「大清」和明國交鋒,勝績寥寥,幾乎是每戰必挫,漸漸地,那種根深蒂固的優越心理,竟在不知不覺之中,消泯了大半,現在提起出征,再沒有過去那種必勝的亢奮心理了。

尤其這一次不是劫掠明國,而是收復遼南,等於實打實的是要攻堅。

大清兵馬不善於攻堅,遼南道路更是崎嶇,想要運輸重炮,以為臂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半年來,明軍更是在遼南日夜不停的修建城池和要塞,據昨日傳來的軍報,金州之北,明軍沿山修建墩台無數,壕溝密布,其間遍布火器,駐守的更是明國最精銳的精武營第一鎮閻應元所部,這樣的工事,這樣的對手,豈是容易對付的?

七月的時候,聽到明國黃河決口,淹沒河南山東兩省,建虜上下都是竊喜,如此大災,明國必然左支右絀,其對遼南的支援肯定是要減少,一旦救災不利,說不得又會冒出一個李自成,那大清就可以漁翁得利了,一旦賊起,明國的注意力肯定就得轉向國內,對大清的壓迫自然就得減少,大清就可以緩過這口氣,扭轉局勢了。

不想後續傳來的都不是好消息。

和過往不同,這一次明國朝廷對於賑災十分有力和迅速,各種物資源源不斷的運往河南,聽說除了朝廷撥款之外,明國皇帝還派了錢謙益到江南募款,憑藉明國皇帝親寫的幾份字畫,加上錢謙益本身的影響力,輕而易舉的就在南方賣出了高價,籌集到了大批的錢糧。

一場大災下來,河南山東兩地毫無民變的跡象。

不但沒有民變,連大災之後的大疫,好像都被明國控制住了。

建虜上下失望極了,也有些不理解——明國官員都變了嗎?過去的大災大旱,明國官員根本處置不了,每一次都會掀起大亂,這一次怎麼沒有?

只是因為換了一個皇帝,改革了一些制度?

沒有災變,沒有李自成張獻忠,大清只能依靠自己了。

「收復金州旅順之戰,已經是迫在眉睫,都說說吧,此戰該如何打?朝廷又該如何支援鄭親王?」

端坐正中,身穿五爪團龍袍的多爾袞,第一個說話。

作為大清的輔政王,大清實際的掌權者,這兩年,多爾袞在享受榮耀的同時,也承受了更多的非議,從入塞失敗到烏克爾河的失利,這麼多場的戰役,無有一勝,遼南又丟失,如果不能收復,他這個輔政王,真的就坐不下去了。

因此,遼南非戰不可。

最初,多爾袞想要親征,但被洪承疇力勸,所謂上士不可對下士,現在拒守遼南的不過是一個遼南經略高斗樞,鄭親王濟爾哈朗已經足夠,輔政王你不可自降身份,和高斗樞纏鬥。一旦不能成功,聲勢將不可挽回,何不就讓鄭親王繼續指揮呢?

只要拿出全部的力量支援,勝了,輔政王有領導支援之功,敗了是鄭親王之罪,無論結果如何,輔政王你都可以進退自如。

多爾袞聽了默默。

他知道洪承疇沒有說的是,這兩年,內外數敗,尤其是烏克爾河之戰,身為輔政王的他,親自領兵出征,但最後卻不得不退兵,雖然沒有大敗,但聲望卻已經是受到了重大影響,如果這一次他親自領兵前往遼南,但最後卻沒有能收復,那麼一直被他壓制、對他十分不滿的反對力量,必將群聚而起,將他從輔政王的寶座上掀翻下來……

大清內部,將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最終,多爾袞聽從了洪承疇的建議。

此時坐在殿中,迎著晚秋的陽光,多爾袞有些疲憊,但眼神卻是堅定。

……

京師。

詔獄。

作為錦衣衛副指揮使,劉宗嗣主管北鎮撫司和詔獄,自從到任以來,就遵循陛下的旨意,清理詔獄,無罪之人釋放,有罪之人轉往刑部大獄,這一年多來,詔獄基本都是空的,除了前僉都御史馬嘉植被特殊關押之外,其他在獄的人寥寥無幾。

大明兩百八十年,詔獄從來都沒有這麼空過。

一月之前,詔獄忽然又來了一個特殊的犯人。

前軍情司照磨,同時也是聞香教教首的蕭漢俊。

陛下特旨,將其關押在詔獄,任何人不得見。

這一月里,沒有人提審,只有司禮監秉筆大太監田守信來過一次,秘密審了很久。

「嚴密看管,不得有任何意外。」這是田守信鏈臨走前的命令。

劉宗嗣不敢大意,每日巡視,必到蕭漢俊的大牢,隔著牢門,仔細看蕭漢俊。

一來二去。

劉宗嗣對蕭漢俊倒是熟悉了起來,他發現,蕭漢俊不是睡覺就是看書,從來沒有第三件事,好像是即將到來的殺頭之罪,毫不在意。

這一日,劉宗嗣照例巡視,剛走到詔獄門口。身後腳步聲響,一個錦衣衛追了上來:「副指揮使!」

劉宗嗣站住腳步。

「宮中有密旨……」

錦衣衛小聲。

劉宗嗣聽完臉色一變:「立刻押犯人進宮!」

……

一間偏僻的宮殿,原本只是例行打掃,但今日卻是忙碌起來,神殿監的人一早就將這裡打掃的乾淨,里外煥然一新。

臨近中午,一頂小轎子出現,裡面的人被架進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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