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1章 幕後黑手

南京。

定遠侯府。

一場小範圍的密議正在進行中。

在場的有定遠侯鄧囿,靈壁侯湯國祚,安遠侯柳祚昌三人。

定遠侯鄧囿是衛國公鄧愈之後,靈璧侯湯國祥是信國公湯和之後。安遠侯柳祚昌是以安南軍功封爵的柳升之後。

三個侯伯,都在大明實打實的勛貴,也是現在在南京二十衛中實際掛銜的勛貴,而外人不知道的是,他們和他們的一些老部下、老家人將是此次清屯的最大受害者。

也因此,他們一直都在暗中抗拒阻擾史可法的清屯。

但隨著時間的臨近和史可法的步步進逼,三人不得不再一次的聚在一起商議。

「叫你們來是有一件急事。」作為主人,定遠侯鄧囿首先開口,他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地說道:「我那個叫於五的舊部,和他的弟弟於六,都已經被史可法拿下了,這會正在應天府衙審訊呢。估計他們扛不住,不但會交出軍田,也會把他們幾個人暗中勾結串通,銷毀舊賬,抗拒清查之事說出來。」

作為軍功出身的侯爵,他們每一家都有很多世交的老部下,靠著這些人,他們才可以一代又一代的在軍中掛銜,如果沒有這些人的效忠和幫襯,他們根本無法領兵,而這些老部下老家人只所以願意跟著他們,也是因為有實際的利益,侵佔軍田就是其中的一種,現在朝廷清查軍田,要將他們侵佔的軍田全部收回,等於是斷了他們很大的一筆收入,他們如何能願意?他們本能就要找自己的靠山和領導訴苦,為了表示凄慘,他們極盡各種表演,令各個侯爺煩惱不已。

而侯爺們自己侵佔的軍田,為了隱蔽,很多都是放在部下的名下,部下的軍田都被他們清理,等於他們自己的田地被清查,他們如何能不急?

這麼一大塊肉,就這麼輕易的交出去,他們多少都有不甘——我們是大明的勛貴,為大明出生入死,佔個百十畝的地,又算什麼呢?

陛下也太斤斤計較了。

另外,攤丁入畝也讓他們十分不快,照朝廷公布的細則,但是有田,不管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百姓,都需要分攤每年的丁稅,而過去,他們田地大部分都是免稅了,在交出軍田的同時,又需要分攤一大筆過去不曾有過的「丁稅」,等於里外被剝了兩層皮,他們的不樂意就更是多了。

內心裡,他們每一個人都已經意識到,當今陛下,對宗室和他們這些勛貴,是沒有「優待」二字的,從甲申之變,參與某亂的勛貴皆死,到蜀王除爵就可以明白。

所以,他們都有點不平,認為當今陛下違背祖制,背棄了高祖皇帝當年優待他們的承諾。

但如果出頭和朝廷硬爭,他們又沒有那樣的膽子,於是就紛紛觀望。

觀望誰呢?

當然是魏國公徐文爵。

雖然徐文爵不在軍中,但因為爵位的關係,他也是有侵佔軍田的,同時的,他的親朋家人也在軍田之中多有伸手,論爵位,徐文爵更是南京第一,他如何做,自然是眾人觀望的風向。

但徐文爵卻也不是傻子,他知道眾勛貴都等著他出頭呢,但他不會出頭。

不止是因為史可法曾經拜訪過他,向他說明清查軍田的必要和利害性,更因為四年前,當時還是太子的隆武帝風馳電池的到達南京,只半天的時間,就殺了十幾顆人頭,從營官到小兵都他,他印象深刻,上一次,他老丈人被處置,也令他知道當今陛下絕不是好惹的,如果他敢出頭反對,絕對沒有好。

當然了,這並也不表示他會配合。

——和其他勛貴一樣,徐文爵心裡也是一肚子的火氣和委屈,認為陛下對他們勛貴太無情了。

因此徐文爵的想法和做法是,不阻攔,不使絆,但也不配合,任由事情的發展。他的部下和家人,若有求到他門下的,他一概不管,但部下和家人聯合起來,暗中阻撓杯葛清屯的進行,他也聽之任之,不予阻攔。

其實大部分的南京勛貴都是這麼消極對待的,私下裡,他們美其名曰叫不配合運動,你史可法不是有能耐嗎?只要你能清查下去,把我們那些老部下都排除了,讓他們不鬧事,我們也樂見你成功。

別人能消極,但鄧囿,湯國祚,柳祚昌三人卻不能。不止是因為他們和他們部下侵佔的軍田最多,更因為各有難處,鄧囿愛財,湯國祚和史可法有嫌隙,對史可法恨之入骨,柳祚昌則是一個敗家子,喜歡賭博又流連花街柳巷,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外債,若不是他有侯爺的爵位,要債的人早就堵死他家大門了。有侵佔的軍田在,每年得到的利益,多少能補償一點,如果沒有了軍田,又加上攤丁入畝的,他安遠侯府的架子,可立刻就要倒了。

而他們三家相互之間又有姻親,因此,在南京所有勛貴中,他們三人最焦急,密議最多。

但無奈的是,他們爵位不是最高的,也沒有掌握實際的權力,現在南京勛貴中,爵位最高的當然是魏國公徐文爵,握有實際權力的其實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掌握水軍的劉孔昭,另一個為南京留守、掌握南京二十衛的趙之龍,如果他們三個人能跳出來,為軍戶「仗義發言」,或者是彈劾史可法,那事情就好辦了。

可惜的是,和徐文爵一樣,趙之龍和劉孔昭一直也都是默不吱聲,甚至連他們的聚會都不參加。

鄧囿三人氣的咬牙。

今日密議,鄧囿上來就是唉聲嘆氣,說部下被史可法捉拿,令氣氛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湯國祚和柳祚昌一驚,都抬頭看向鄧囿。

鄧囿補充一句:「放心了,他們死也不會說出我。我鄧家門檻雖然不高,但忠僕卻是有的。」

聽到此,湯國祚和柳祚昌才微微鬆口氣。

湯國祚立刻說道:「誰都知道於五是你定遠侯的老部下,世襲武職,史可法卻不管不顧,立刻就拿下,這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你呀。」

鄧囿面色難看:「我也用不著他給面子。我今天找你們來,就是想跟你們說一聲,如今朝廷有嚴旨,史可法那廝追的又凶,魏國公他們又都沒什麼意思,以後清查軍田的事情,愛怎麼就怎麼,我是不會管了。」

湯國祚驚:「可史可法……」

鄧囿擺手:「不要提他,他不過就是奉旨行事,就算扳倒了他史可法,還會有李可法、張可法,這一關,我們終究是躲不過去……」

湯國祚想了想,默然了,隱約的感覺他也是有點放棄了,朝廷有嚴旨,史可法追的又急,各衛被侵佔的軍田,雖然有一部分的糊塗賬,但大部分都是可以追查的,若不是為了南京的穩定,史可法說不得早就大動干戈了,今年是清查軍田的最後一年,現在已經是六月份,決戰就在這一兩月了,在勛貴們不團結,瞻前顧後的情況下,肯定是抵不過史可法的清查的。

再者,他只所以暗中反對清查,並不完全是因為軍田,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對史可法不滿,既然事情不可阻擋,史可法肯定成功,他也就沒有必要繼續橫插一杠了。

見鄧囿放棄,湯國祚有贊同之意,柳祚昌有點急,站起來說道:「現在說放棄,是不是有點早了?今上繼位以來,科舉改制,鹽稅改革也就罷了,居然還改革了宗室,將宗室權力大大限制,除了親王郡王,其他宗室居然都成了名譽職,再也不能從朝廷領取宗祿了,幾代之後,宗室子弟將和變的和販夫走卒一般,威嚴掃地,這可是皇明百年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今上對自家宗室如此,對我們這些外人,怕就更是不會客氣了,我料,我們這些勛臣,他肯定也是要改的。」

「現在清查軍田,不過就是一個前菜,如果這一次我們不能擋住,那一把改革勛臣的刀,很快就會揮到我們頭上!」

柳祚昌說的激昂。

鄧囿湯國祚兩人臉色都是難看。柳祚昌所說,他們自然也是猜到了一點的,只不過誰也沒有點破,畢竟是關於陛下,而猜測陛下心思,不是人臣之禮,想不到柳祚昌竟然是點破了。

柳祚昌繼續道:「這一點,魏國公,趙之龍和劉孔昭都是明白的,雖然他們沒有說話反對,但也沒有支持啊,私下裡,他們肯定也有動作,不然只憑咱們三個,能擋史可法到現在嗎?」

——和鄧囿湯國祚不同,柳祚昌可是欠了一屁股的外債,如果侵佔的軍田被朝廷收了去,今年過年他就得賣侯府了,因此在三人之中,他對清查軍田之事最為反對。

鄧囿湯國祚默然,這一點他們也是心知肚明的。

「魏國公不說,只說趙之龍和劉孔昭。」

「一個操江提督,一個南京留守,皇明祖制,由勛臣輪流出任,這一次落到趙之龍和劉孔昭的頭上,但沒想到的是,陛下別出心裁,在他們兩個勛臣之外,居然又派了張家玉和張名振這兩個無名小輩,到南京來設立南京精武營,用京營之法操練新軍,這明顯就是要分勛臣的軍權啊,未來極有可能是要取代趙之龍和劉孔昭!」

「趙之龍劉孔昭看在眼裡,煩在心裡,他們兩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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