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章 何為上策

……

「滴~~~」

隨即,砰砰砰砰,亂石之後,升起滾滾硝煙,紅光乍現,無數鉛彈呼嘯而出,向清兵撲來。

不止是鉛彈,十幾枚冒著火星的手炸雷也擲了出來。

小佐領經驗豐富,立馬趴下,五體貼地,只聽見砰砰砰砰鳥銃發射和鉛彈打在盾牌或者是甲胄上的聲音,慘叫連連,身邊的人不住的倒下,更有手炸雷的劇烈爆炸聲……

等一切過去,小佐領抬起頭,發現身邊人只剩下一半都不到,心中駭然,急忙呼喊:「撤,撤!!」

連滾帶爬的退了回去。

……

後方軍旗下。

漢軍鑲藍旗固山額真臉色鐵青,雖然這一批三百人本就是試探,但這三百人連明軍的面都沒有見到,就死傷一半的退了下來,還是讓他震驚——感覺明軍的火器,越發的犀利了。

李國瀚臉色陰沉,手一揮:「再攻!」

……

從早晨一直戰到中午,李國豪前後派出兩千兵馬,向北嶺連續不斷的進行猛攻,眼見衝擊的前鋒踩著同伴的屍體和血淚,已經到衝到坡頂了,忽然聽見「砰砰砰砰」巨響,明軍的火炮部隊忽然開始發威,將一枚枚四磅重的鐵彈子砸到了山下,將後續衝鋒的清兵轟了一個七零八落。

沒有支援,衝上去的清兵也很快的就敗退了下來。

眼見已經激戰了半天,除了在山嶺上扔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之外,別無所獲,明軍陣地不動如山,而驛道和另一側山嶺上的明軍也絲毫沒有支援的意思,在北嶺激戰的同時,他們仍然持續不斷的在挖掘壕溝,修建工事。

李國瀚知道,不能再這麼攻了,不然他鑲藍旗漢軍主力,怕是要一蹶不振了。

但如果撤退,又沒有將令。

正焦躁間,范文程忽然打馬來到他身邊,在他耳邊低語。

李國瀚聽完驚訝:「這行嗎?」

「當然行。」范文程回答的肯定。

李國瀚卻還是猶豫,或者說他不敢,濟爾哈郎可是下了嚴令,要他拿下北嶺的,身為前線主將,但戰事最激烈的時候,跑到後方請求撤兵,做出膽怯之相,任何一個主帥怕都不會同意,脾氣暴躁的,說不定還會重責於他。

「都統怎麼就不明白呢?」

見李國瀚還是不明白,范文程只能嘆口氣,把話點明:「都統以為,王爺真是要攻下北嶺嗎?非也。王爺三成心思在這裡,七成怕是在擔心復州啊,但如果一矢不放,就灰溜溜地從金州撤兵,坐視旅順口失守,他無法向朝廷交代,也無法向將士們交代,因此只能令都統猛攻了,現在攻了一天,毫無所獲,王爺對兩方都有交代,只要都統求情,王爺立馬就會同意。」

李國瀚明白了,一抱拳:「謝先生。」

於是打馬去往濟爾哈郎的大纛,說明戰事的艱難,向濟爾哈郎請罪,同時請求退兵。

大纛之下,濟爾哈郎正在為難呢,和李國瀚一樣,他已經知道,不能再繼續攻下去了,即便死的是漢軍旗,他也無法承受,正準備要下令撤兵,李國瀚卻是來到了他面前。

聽完李國瀚所說,濟爾哈郎從善如流,同意撤兵。

不但是從北嶺撤,而且是要撤回覆州。

對於這個決定,眾將都沒有意見,經過半日多的激戰,他們已經是看出了,在沒有重炮支持的情況下,以現在的兵力,他們是絕對突破不了北嶺的。

北嶺都不能突破,金州就更是不用提了。

只有尚善捶胸頓足,但建虜軍紀嚴厲,濟爾哈郎命令一下,他也不能反對,只能忿忿跟隨。

……

而就在濟爾哈郎決定撤兵的同時,北嶺之上忽然傳來一陣歡呼,接著是整個金州。

歡呼聲此起彼伏,震蕩天地。

建虜都驚,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

范文程凝神一想,卻是明白了,向濟爾哈郎說道:「王爺,明國後續兵馬,怕是已經從金州登陸了……又或者是旅順?」

濟爾哈郎臉色一緊,然後更加急令,除了噶哈的蒙古旗和少量的漢軍旗斷後之外,其他兵馬立刻拔營,返回覆州。

……

「謝先生了。」

鑲藍旗固山額真李國瀚和范文程並馬而行,向范文程表示感謝——若非是范文程的提點,他進退兩難,怕是要繼續在北嶺之下猛攻了。

范文程卻是愁容滿面:「都統莫要謝。只希望老夫有難的時候,都統能拉老夫一把。」

李國瀚驚疑,不明白自己有什麼能幫上「范大學士」的?

范文程也不解釋,縱馬向前了。

……

北嶺之上。

望見建虜撤兵,周遇吉放下千里鏡,笑道:「濟爾哈郎還是炮了。」

眾將請戰追擊,周遇吉卻沉穩:「金州往複州的道路崎嶇,利於設伏的地點眾多,不利追擊,濟爾哈郎也是宿將,既然撤退,必然會預藏伏兵,所以還是穩守為主。」

……

同一時間。

金州岸邊。

帆檣如雲,舳艫千里。

大批的明軍船艦在海上出現,然後依次靠岸。

大明渡海攻擊的第二波人馬,已然是到了。

遼南經略高斗樞站在岸邊,親自迎接。

現在金州旅順都已經收復,接下里就是增築兩地的城防,恢複民生,同時擴建旅順和金州的碼頭,方便大明船隻源源不斷的往遼南而來……

……

復州。

復州金州將近兩百里的路程,因為全軍疲憊,要防止明軍追擊,雖然濟爾哈郎一直催促,但還是用了四天的時間,方才全部退回了復州,也就在這時,濟爾哈郎得到了旅順失守,孟喬芳戰死的消息,這一來,濟爾哈郎反倒是放下心來,既然旅順已經失守,那也就沒有必要急攻金州了,為今之計,只能等多爾袞帶領大軍和重炮來到,再想著收復金州和旅順了。

於是,濟爾哈郎一邊上表請罪,將北嶺之戰的經過講述,主動承攬罪責,一邊將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復州城防以及海岸防禦上。

但盛京卻遲遲沒有消息傳來,反倒是范文程被召了回去。

濟爾哈郎知道,短時間之內,多爾袞的援兵是不會來了,他這個鄭親王,怕是要在復州長期守著了。

……

瀋陽。

崇政殿。

福臨小皇帝坐,多爾袞站,其他親王大臣也都是站,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是陰沉。

——禮親王代善身體有恙,烏克尓河兵敗後,豪格在崇政殿咆哮衝撞,對多爾袞無禮,被福臨小皇帝處以禁足,不能出府,除了他們兩個,其他人該到的都到了。

明軍從遼南登陸,並且已經佔領金州旅順的消息,已經在瀋陽城中傳開了,上下都是不安,如果說,過去幾年的戰事失敗,損失的只是人員和糧草,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丟失了國土,這是太祖皇帝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只有大清搶奪明國的土地,怎麼能反過來呢?

因此,即便是殿中的溫和人物,也都嚷嚷著要立刻出兵,收復金州和旅順,同時的,群臣對濟爾哈郎也頗多不滿。

多爾袞卻沒有立刻決定,陰沉著臉擺手:「散了吧。」

群臣都散去,小皇帝也退了朝,只有多鐸和洪承疇兩人留了下來。

殿中沒有了其他人,多鐸說話再無顧忌,急吼吼的上前說道:「哥,令我出征吧,我一定奪回金州和旅順,將所有尼坎都趕下海!」

多爾袞不理會,目光看向洪承疇:「先生以為呢?」

剛才殿議之時,洪承疇一直默默,多爾袞知道,他一定是有不同的意見。

洪承疇抬起眼,老臉沉思地說道:「王爺,現在是五月,舊糧已盡,新糧還沒有收穫,從前年以來,我大清連續征戰,耗費頗多,府庫之中幾無存糧,軍士也多有疲憊,此時大舉出征,不論糧草還是兵力,我軍都力有不逮。」

「明軍卻是相反,他們在登萊廣蓄糧草,用水師船艦,源源不斷的輸送,又徵調最精銳精武營渡海防守,金州旅順都是易守難攻之地,絕非短時間可以拿下,一旦我軍主力長時間的頓於金州旅順,明國說不得就會從別處偷襲。」

「即便不偷襲,以金州旅順的險要,水師巨炮的輔助,長久消耗我大清的國力,怕正是隆武的詭計,因此臣以為,此時攻打金州旅順,不是上策。」

聽洪承疇所說,多爾袞臉色沉思,似在沉思。

多鐸也知道洪承疇所說有理,但卻不甘心金州旅順被明人佔據,於是問道:

「那你說,什麼是上策?」

洪承疇卻有猶豫。

多爾袞道:「先生但說無妨,不須有什麼忌諱。」

洪承疇拱手:「那臣就說了,據臣所知,當初太祖皇帝創立基業之時,並沒有佔據金州旅順……」

「你是說,放任明人佔據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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