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章 朕來承擔

作為一個穿越者,朱慈烺對闖營的觀察,自有後世者不同的角度,這一點和在場官員完全不同,也因此,他不想,也不能和孫傳庭、以及殿中的群臣細說,因為說出來就會是一場沒完沒了的爭論,完全沒有必要,於是他望著孫傳庭,深深說道:「卿無罪,卿很好!闖營既然願意歸順,並且有為朝廷守衛白城子之心,朝廷就不能辜負他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不能既讓人家賣命,卻又不給糧草輜重,那會寒了人心的。糧該給,兵器也該給,卿不必有顧慮,照你的本心和觀察,凡闖營需要,能增加守御,又不至於暴露他們和朝廷關係的武器,有助於此次作戰計畫的物資,都可以給。」

「不止闖營,三邊諸事皆是如此,朝中但有什麼議論,朕會支持你!」

孫傳庭大為觸動,他能感覺到陛下對他極為器重之心和殷切期望之意,想到自己的闖營事情的瞻前顧後,不禁有點臉紅,於是急忙躬身:「臣明白了。」

這時,軍機大臣也都看完了李岩的密信,抬起頭,都看向了陛下和孫傳庭。

於是朱慈烺也不再問,默默後撤一步,將現場交還給軍機處主持。

兵部老尚書李邦華向他行禮,然後看向孫傳庭,語重心長:「秦督,李岩的計畫要想成功,可並不容易啊。」

——在這之前,除了陳奇瑜,軍機處其他大臣包括李邦華在內,對隆武陛下在這個時間點收復河套的心思,都是不太支持的,但現在,當一線的三邊總督孫傳庭轉為支持,而整個戰役,也確有相當成功的可能性下,他們的心思和看法也隨之發生了改變。

更不用說,剛才陛下和孫出庭的對話,他們都清清楚楚的聽在耳朵里,他們都明白,怪不得陛下要在這個時候收復河套,原來,從一開始陛下就沒有抱持十幾萬大軍,拖著糧草輜重,浩浩蕩蕩,兵出長城,大軍征討的打算,陛下從始至終的謀劃,恐怕就是將沃爾都司蒙古的主力大軍,誘騙、聚集於一處,一戰殲之,現在遇上闖營這樣的機會,當然是不會放過。

孫傳庭拱手,恭謹回答:「回閣老。是的。此策要成,有四難。第一,如何吸引沃爾都司的主力大軍猛攻白城子?第二,闖營的守衛,第三,我大軍如何悄無聲息的潛出長城,完成包圍圈,卻不為蒙古人發現,第四,如何保證全部殲滅,不使一個蒙虜漏網。這其中,第三最難,第二其次。」

草原是蒙古人的天下,但是大軍出塞,興師動眾,一定會被他們的游騎或者是牧民發現,雖然白城子距離大明邊牆只有一百里,因為有闖營的佔據,周圍的蒙古牧民都已經被嚇跑,但蒙古游騎卻是始終存在,一旦沃爾都司的主力大軍圍攻白城子,就更會偵騎四齣,打探周邊的情況了,因此,如何在蒙古人不察覺的情況下,完成戰略包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邦華老臉嚴肅:「兩難如何解?」

「散布消息,說我秦軍主力即將調往遼東,去應對建虜,如此,可令沃爾都司蒙古失去防備之心,大膽包圍白城子,接著,我大軍假裝東進,往河南而行,隨後再秘密返回,化整為零,兵分四路,偃旗息鼓,一路出寧夏前衛,一路出寧夏後衛,一路出榆林,最後一路出懷遠堡,也就是距離白城子最近的一處長城隘口。」

一邊說,孫傳庭一邊在沙盤地圖上指出。

眾人目光隨他手指移動。

寧夏前衛,後衛,榆林和懷遠堡,恰好處在白城子的周邊左右,四路齊出,四個箭頭直指白城子,最後於白城子會師。

「四路之中,最遠兩百餘里,最短的,從懷遠堡出發的不過一百里,但是謹慎小心,行軍快速,將沃爾都司的主力大軍包攏在白城子,還是完全有可能的。」

「四路之外,再請土默特出騎兵一萬,出現在沃爾都司人的後方,如此,五面齊攻,就算到時候白城子沒有能堅守住,被沃爾都司人攻破,下官也有把握將沃爾都司的主力,全殲滅於白城子!」孫傳庭道。

朱慈烺靜靜聽著,已經在腦子裡面謀劃里無數遍的計畫,更加的清晰了起來……

「至於白城子的守衛。」

孫傳庭的手又指向了白城子:「老實說,下官也是有憂慮的,為求一戰殲滅的最好效果,我四路大軍秘密出塞的時候,不能早,也不能晚,必須掐在沃爾都司蒙古的主力大軍全部出現在白城子之後。而沃爾都司對白城子的攻擊,不會一次性的就將所有主力都投進去,一定是在猛攻不得的情況下,才會依次增兵,時間長短,下官現在無法判斷,但常理判斷,最少需要一到兩個月,也就是說,闖營最少需要堅守一到兩個月。」

「闖營能否有這樣的能力。下官不敢說。」

「好消息是,闖營殘餘多是老兵,照李岩所繪的白城子圖來看,白城子雖然荒廢千年,但仍舊有一定的防守能力,蒙古人善於騎戰,但卻不善於攻城,如果闖營真有死戰之心,守衛白城子,並非不可能。」

孫傳庭道。

李邦華皺著眉頭搖頭:「此戰要想成功,闖營是關鍵,如果闖營的戰力不能確定,尚在搖擺,眼前的大謀劃,怕都是空高興一場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崇禎十一年時,各路流賊不是被殺,都是歸順朝廷,但不想到了十三年,又忽然紛紛反叛,殺了大明朝廷一個措手不及,熊文燦也因此被斬首,從那以後,朝廷的剿匪之策,就把剿撫並重,改成了以剿為主,官員們對於流賊的態度,也都是深惡痛絕,對流賊的忠心和戰力,都抱持否定的態度。

現在闖營已經被打的只剩下兩千人不到,他們有這樣的忠心,這樣的戰力守住白城子嗎?

不止李邦華,其他人對闖營能否堅持,也都是有懷疑的。

不止懷疑闖營歸順的誠意,也懷疑闖營的戰力,

朝廷謀划了這麼多,浪費眾多的錢糧,但如果最後闖營不堪一擊,被蒙古人輕易擊破,那一切不都是白搭嗎?弄不好還會被闖營出賣,出關的兵馬被蒙古人伏擊,那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為了因應意外,下官的計畫也有微調,如果沃爾都司的主力並沒有全部出現在白城子,但闖營已經是支持不住,那我大軍還是要出擊,能包圍多少就包圍多少,能能殲滅多少,就殲滅多少。就算不能一戰平定河套,也可以讓沃爾都司蒙古元氣大傷,數年之內,不能犯邊。」

孫傳庭道。

對於李邦華所說,他已經考慮到了,並且降低了作戰的目標。

殿中靜寂。

眾人並不是太滿意。

朱慈烺面色沉思,面對具體的軍議之論,並不干涉,只靜靜傾聽。

這時,一人忽然拱手:「下官倒以為,流賊未必就沒有戰力,關鍵是如何使用?」

眾人一看,原來是高斗樞。

高斗樞是原鄖陽巡撫,孤軍鎮守鄖陽,數年不失,抗賊有功,因而成為軍機。

「下官在鄖陽時,鄖陽總兵王光恩就是出身流賊,然王光恩勇猛善戰,每戰必突前,遇十倍敵人也從來不皺一下眉頭,下官能守衛鄖陽不失,王光恩以及他麾下的兄弟鄉親,功不可沒,而他們都是出身流賊。在下官看來,王光恩所部的戰力,強過左良玉數倍,是真正的死戰精兵!」

「因此,流賊並非不可戰!」

「剛剛,下官詳細研讀了李岩的書信,如果李岩在信中沒有虛言,臣以為,李過此人,倒是可用,並且是可以激勵的。」

高斗樞說完退下了。

眾人小聲議論。

這時,又有一年輕臣子站出:「是啊,兩千殘兵,孤守一座早已經廢棄了的千年城堡,在茫茫草原,蒙古人的猛攻之下,他們又能堅持多久呢?一旦闖營堅守不住,我們現在所有的謀劃不但都是白費功夫,而且還會浪費大量的錢糧。不過,正是在常理看來,闖營不可能在白城子堅守,再放出消息,秦軍移往遼東,蒙古人才有可能放鬆警惕,繼而大舉圍攻白城子……這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所在啊。」

「因此下官以為,秦督的計畫可行,勝了是大勝,即便有所不利,沒有達到預定目標,但只要小心謹慎,以沃爾都司蒙古全部上下也不過兩萬人的兵馬,想要吃掉我秦軍六萬和一萬土默特騎兵也是不可能的。勿要患得患失,計畫應該立刻施行,以免夜長夢多,河套形勢出現變化!」

卻是軍機行走楊爾銘。

楊爾銘少年中進士,今年剛不過二十七歲,正是年輕,血氣正足,對於殺伐之事,向來果斷。

眾人議論更多,總體上,在孫傳庭的影響下,都漸漸趨於支持。同時的,議論的也不再只是大戰略,很多已經轉到小的戰術和糧草運輸的配給之上了。

秦軍營中現在有兩個月的軍糧,但軍機處以為是不夠的,戶部需要在一個月之內,再向陝西緊急輸運軍糧一百萬石——現在是二月份,正是青黃不接,糧食最為困難之際,軍機幾臣盤算了一下,四川湖廣加上陝西本地的糧倉,連同一些原本要北上運往京師的糧食,全部從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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