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李定國出京

當然了,並非是一帆順利,雖然隆武帝發下改制詔書,態度明確,前年更是親下揚州,端了鹽商的老巢,嚴厲敲打了和鹽商有所勾連的南京勛貴和地方豪強,但鹽業的利潤太大了,很多既得利益者不願意放手,他們明著不敢反抗,暗地裡卻一直在使絆。

已經被任命為戶部侍郎,加僉都御史、專職處理鹽政的左懋第鐵面無私,不遜人情,手持尚方寶劍和王命旗牌,在錦衣衛的配合下,在兩淮和江南大力清掃,將所有敢於抗命或者是負隅頑抗者全部拿下,家產抄沒,一時震撼了江南,也令那些心存僥倖的人,再不敢抗拒朝廷的鹽政改革。

因為左懋第手段激烈,不近人情,漸漸得了兩個綽號,那就是左閻王、懋抄家。

為了攻訐左懋第,鹽商和被抄家者編織了很多的流言,對左懋第進行中傷,說左懋第貪污、妄殺、擅權、激發民變,乃是從古至今第一大惡人和酷吏,不懲治左懋第,大明國將不國……

對左閻王的彈劾奏疏,如雪片般的往京師飛,但都被隆武帝駁回,對於言辭激烈,血口噴人者,隆武帝更是嚴厲駁斥,甚至將其中幾人革職下獄。

「朕不是聾子,瞎子,左懋第在兩淮做了什麼事,朕都知道的清楚!」

「左懋第是奉了朕的旨意,到兩淮整飭鹽務,改革鹽政的。懲辦貪官,抄家罰沒,也是朕的意思,你們這些捕風捉影,指桑賣槐的人,明著是在攻訐左懋第,實則是在攻訐朕,朕不會容忍,大明朝廷也不會養你們這些沒有家國、只有私利和黨爭的敗類!全部罷官,該下獄的下獄,該回鄉的回鄉,以後再有血口噴人,無端指責,阻撓國家大政者,一律嚴查!」

時至今日,左懋第依然還留在揚州,處理未盡的事宜,算時間和朱慈烺自己掌握的進度,大約到明年夏天,大明鹽政就可以邁入正軌,左懋第也就可以歸來了。

除了鹽稅,今年的田賦也比去年多了五萬兩銀子,除了災情緩和,嚴厲打擊逮賦者的原因之外,和內閣發出命令,要求各地官府準備清查田畝,重新丈量土地,也有一定的關係。

每朝每代,每隔一段時間,朝廷都會重新清查田畝,以防止有人私藏土地,逃避賦稅,同時的也是預防土地兼并,為朝廷的財稅之策做參考。

大明上一次大規模清查田畝還是張居正為首輔之時,到現在已經一百多年過去了,滄海桑田,時空變幻,尤其是這十幾年來,流賊四起,內外戰事不斷,很多田地荒蕪,很多地主全家皆沒,也有很多人趁機吞占他人的土地,黃冊已經不準確,因此繼位之後,隆武帝就令內閣和戶部,準備重新清查全國的土地和人口。

——對他這個穿越者來說,大明人口多少是一個迷,有人說六千萬,有人說八千萬,有人說一億,即便內閣輔臣們也不能給他一個準確的數字,既然做了皇帝,當了大明的當家人,家裡的根根底底,肯定是必須了解的,而人口和土地是最最基本的兩項,是他首先要了解和確定的。

但清查田畝不是一件小事,不但需要相當的人力,也需要大量的錢糧和各地官員的嚴厲監督,張居正時,兩年準備,兩年清查,前後將近四年,才完成了黃冊的再造,

今年是隆武元年,朝廷尚沒有力量在全國範圍內清查田畝,因此只選了河南和江西兩地為試點。在嚴令兩地巡撫嚴格執行之外,朝廷也派了御史到兩地監督。

河南久經戰亂,人口大量消失,江西卻一直太平,兩地一南一北,極具代表性。

聽聞朝廷要重新丈量土地,而且一旦查出隱匿,要加倍罰款,這兩省的地主都不敢再隱匿,今年秋收後,他們自動自覺繳納了應繳的田賦。其他各省雖然還沒有清查,但消息靈通的士紳也都聽到了風聲,田賦的繳納都自覺了很多,兩種因素加在一起,推高了今年田賦的歲入。

照內閣的規劃,用三到五年的時間,清查全國田畝,完成黃冊再造,到時田賦肯定還能再多一些。

當然了,和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的大改革、大利益相比,這些從田間地頭摳出來的田賦,實在是不值一提,但現階段時機不成熟,隆武帝還不敢實行這一項一定會震動天下、士子鼎沸的大改革,因此田賦的增加對於國家總是一件好事。

鹽稅和田賦都增加,但另一個稅種,被朱慈烺寄以厚望的市舶稅,也就是海關稅,增長的卻不是太高。崇禎十四年,因為海禁的原因,一年的市舶稅才四萬兩銀子,而今年,隆武元年,大明朝廷正式開放海禁,准許民船出海,又開放了四個城市口岸,准許外國商船停靠和經商,同時鼓勵中外通商,並令京惠商行為先行,擴大和外商的經貿,用大明的絲綢瓷器換取外商手中的白銀以及大明國內急需的糧食鐵器和一些先進技術。

據錦衣衛和市舶司回報,各國商船紛紛而來,海貿十分繁盛。

這種情況下,市舶稅應該一飛衝天才對,但事實是,今年全年的市舶稅,不過二十多萬兩,雖然比起過去的四萬兩,這已經是將近五倍的增加了,但朱慈烺依然不滿意,因為他清楚的知道,比起中外通商的海貿量,朝廷收到的市舶稅,其實是欠收了。

原因何在呢?

不是市舶司的主事沈廷揚舞弊,也不是海關御史周爾淳怠惰,而是因為鄭芝龍在中間搞鬼。

如果說,開放海禁,大明朝所有人都是受益者,但有一人是受害者的話,那一定就是鄭芝龍。

過去,鄭芝龍雄霸大明外海,以「買水」的名義收取保護費,每年入賬都有幾百萬兩之巨,但朝廷開放海禁,准許各國商船靠岸,不再只是只是依託一個小小的月牙港,尤其是隆武帝發出嚴旨,令他掃蕩大明周邊海域,不許有「海盜」存在,要保障中外商船的安全之後,他買水的生意,自然就做不下去了。

但鄭芝龍的腦子活的很,買水不行了,他便又盯上了走私。

——使用福建水師的官船和戰船,大批量、成規模的走私,逃避市舶稅。

市舶司雖然也有查緝走私的小船,但和福建水師的戰船相比,根本是不值一提,加上鄭芝龍十分狡猾,派出眾多耳目監視市舶司,但有查緝船出港,他們立刻就會知道,連帶著市舶司主事沈廷揚,海關御史周爾淳也都被他們監視,所以市舶稅收了一年,沈廷揚和周爾淳雖然有所懷疑,但卻始終找不到證據。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諺語放在鄭芝龍身上,實在是太貼切不過了,福建水師乃至福建官場,都被鄭芝龍經營的如鐵桶一般,外人很難插足,沈廷揚和周爾淳雖然有能力,但卻被鄭芝龍捆的伸不開手腳。

算一算,今年一年,鄭芝龍通過走私,最少獲取了二十萬兩白銀的利益,也就是說,鄭芝龍通過走私所得,和朝廷的市舶稅是差不多的。

如果是過去的崇禎帝,對福建的情況,肯定不會有這樣的了解,但身為穿越者的隆武帝,從穿越第一天就知道鄭芝龍以及他手底下的龐大水師對這個時代的重要性,成立軍情司之時,京畿,遼東,陝西被設為第一級區域,福建,山東,湖廣為第二級區域,和湖廣山東相比,福建並沒有太重要的戰略性,朱慈烺只所以盯著福建,就是因為有鄭芝龍的存在。

因為成立的較早,所以當朱慈烺繼位,成為大明皇帝之後,軍情司福建分司很快就發揮了作用,將福建情報連同鄭芝龍的日常所為,源源不斷的送回京師。

也因此,朱慈烺才能在千里之外知道鄭芝龍私下裡的走私。

身為朝廷二品的總兵大員,掌著一省兵馬和水師,卻公器私用,使用朝廷的兵船和戰船進行走私,逃避國家的稅賦,無論在哪朝哪代,鄭芝龍所為都是重罪,罷官下獄,甚至是斬首抄家都不為過。

朱慈烺怒嗎?

怒。

但他暫時還不能動鄭芝龍。

原因很簡單,鄭芝龍麾下多是私兵和私船,唯鄭芝龍馬首是瞻,對朝廷沒有多少忠心,一旦朝廷對鄭芝龍有所動作,鄭芝龍狗急跳牆之下,東南沿海必亂。在遼東未平,現在又打算在河套用兵的情況下,東南沿海絕不能亂,這是事情的輕重緩急,也是掌舵者必須

明白的取捨所在。

更何況,登萊還有一個鄭森,雖然朱慈烺清楚知道,鄭森和其父鄭芝龍的性子截然不同,清高,忠義,有理想,嫉惡如仇……這和鄭芝龍骨子裡的唯利益論的海盜思維完全不同,如果哪一天鄭芝龍真的反叛了,身為兒子的鄭森絕不會跟從!

但這並不表示鄭森不會尷尬,不會無法自處,正在逐漸恢複過往實力,擔負著襲擊遼東重任的登萊水師也必然會受到影響。

因此,即便明知道鄭芝龍走私,但為了大局,朱慈烺暫時也只能忍受,等到時局穩定了,大明中央水師形成戰鬥力了,如果鄭芝龍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收手,不知道朝廷隱忍他的良苦用心,朱慈烺就非是對他動手不可了。

當然了,在朱慈烺內心裡還是希望鄭芝龍能認清情勢,也希望鄭森能夠勸說鄭芝龍……

「據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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