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章 東西兩策

……

「朱慈烺成皇帝了?」

「是,天子已經繼位。」

「哼,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當初在山林中的那些話?」

「陛下金口玉言,豈能忘記?」

「沒有忘記就好,你是他的貼身太監,我放你走,你回去再提醒他一次,莫忘了當初的話。」

「一定帶到。只是姑娘,你怎麼又迴流賊軍中了?當日陛下離開湖廣,返回京師平亂,將我留下,為的就是找尋姑娘的下落,陛下最擔心的就是你回到流賊軍中,為獻賊所害……」

「哼,倒是少有,居然為我擔心……你這個小太監,不會是騙我吧?」

「豈敢騙姑娘?若有一個字虛假,我唐亮不得好死!」

「算了,我最煩人發誓,你快快走吧,黎叔瞞不了多久,若是讓人發現就不好了。」

「姑娘,獻營乃是虎穴狼巢,你留在這裡危險無比,不如和我一起走吧,陛下如果知道你脫險,一定是欣喜無比的。」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會走的。」

「姑娘……」

「不要說了,快走!」

「姑娘大恩,唐亮沒齒難忘。容我說最後一句話……」

「說。」

「身為奴婢,雖然不可猜測陛下的心思,但唐某還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大膽的說一句,陛下此次親自帶兵南下,除了左夢庚和張獻忠這兩個賊人,怕也是為了姑娘而來啊。」

「……胡說!」

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現在回想,李湘雲的臉竟然都還有點燒。

想到山林之中,她和朱家太子連續十幾日相處,朱家太子赤誠平靜的目光,面對兇險的波瀾不驚,擊殺靳統武時的奮勇,臨走前叫的那一聲李湘雲,忽而又回到開封城下,她手持利刃,向朱家太子刺去,朱家太子赤著上身,驚慌失措,忽然一把將她抱住了……

一時,心亂如麻。

又聽到城中百姓傳來的隱隱哭泣之聲,李湘雲思緒更是難平,一夜無眠。

天亮了。

經過一夜的騷動,小小的咸寧縣已經被洗劫一空,濃煙依然滾滾,而城中的哭泣之聲卻更加強烈,原來是流賊正在裹挾驅趕城中的青壯,令他們加入流賊軍中,隨他們一起離開咸寧。這中間,有青壯試圖逃跑或者是反抗,結果被流賊毫不留情的斬殺,屍體倒斃在街頭,鮮血流淌,整個咸寧縣都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

李舉人的宅子前。

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劉志四人已經齊聚,就等張獻忠出宅上馬,然後離開咸寧。

去年羊樓鎮一戰,張獻忠麾下的老將和骨幹,死傷殆盡,到現在,只剩下他們四人了,四人之中,劉志資歷最淺,地位也最低,加上他長的猥瑣,目光又陰冷,李定國和劉文秀都不屑和他往來,只有身為大哥的孫可望表面上對劉志頗為照顧,言必稱十三弟,實則心裡最為鄙夷。

而劉志對李定國似乎畏懼的很,每次和李定國在一起,他都會低下頭,一句話也不吭。

孫可望和劉文秀都不明白,但李定國心中卻是清楚,劉志的「退縮」,完全是因為李湘雲,劉志密報不成,反而被張獻忠踩成了瘸子,這令劉志意識到了在張獻忠心目中,他和李定國兄妹的巨大差距,而張獻忠的翻臉無情,也讓他驚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劉志說什麼也是不敢惹李定國了,不過這並不表示他放下了怨恨,相反,李定國隱隱能感覺到,劉志從背後偷偷投來的仇恨目光,他知道,如果有機會,劉志是一定會報復的。

「義父出來了。」

站在最前的孫可望說。

李定國三人都急忙站直了。

張獻忠大步走了出來。

「大大~~」孫可望李定國四人一起躬身行禮,然後的親兵則都是高喊:「大王!」

張獻忠臉色鐵青,在台階上站住了,望著四個義子,問道:「都準備妥當了?」

「妥了。」孫可望回答:「城中糧草全部收集完畢,青壯三千餘人,也都已經編列成隊,隨時都可以出發。」

張獻忠點頭,對孫可望整軍和各項事務的安排能力,他還是非常信任的,有孫可望在,這些事情根本不用其他人操心。

「你們說,額們往哪走?」張獻忠又問。

照原本的計畫,他們攻取咸寧後的下一步,就是浩浩蕩蕩,假裝要攻擊武昌,以逼迫朝廷向武昌調集援兵,繼而為左營解圍,但現在左夢庚已經被滅,隆武皇帝親領的大軍更是就在襄陽,如果他們此時再撲向武昌,不但沒有了先前的攪局效果,說不定還會被朝廷大軍四面包圍,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武昌肯定是不能去了,但下一步要去哪,可供獻營選擇的地點並不多。

孫可望四人都明白,雖然張獻忠在詢問他們,但其實在內心裡,張獻忠早已經打定了主意,現在不過就是探測他四人的心思罷了。

「義父,」孫可望抱拳,第一個說:「我以為,我義軍應該兵分兩路,火速去取東面的興國州和通山縣,拿了這兩地,壯大了實力,等到官軍援兵到達,我們再鑽入九宮山,留一支疑兵在當地,主力循上一次的道路,再往江西的萍鄉和袁州,殺官軍一個措手不及!」

張獻忠點頭,似有讚許,目光再看向李定國:「老四,你說呢?」

李定國沉思一下,抱拳道:「我以為,我軍不如向西,攻取嘉魚縣,過長江,往洪湖、監利一帶而走。」

聽到此言,旁邊眾人都是一驚,孫可望則是皺起眉頭:這個老四,從來就不會附和我。

「為何?」張獻忠麻子臉卻不變。

「隆武帶兵南下,滅了左夢庚,不但去了隱患,而且還得了左營的兵馬,加上劉肇基和牛成虎,以及隆武從京師帶來的京營,現在朝廷在湖廣聚集的兵馬,最少在十萬人以上,如果得到咸寧的警報,以隆武的見識,一定不會命令馬士英返身馳援,而是會親自帶兵,往咸寧殺來……」

「娘求的,隆武小皇帝確實狠毒。」張獻忠嘀咕一句。一邊嘀咕,一邊又習慣的抓起鬍鬚來。

李定國繼續道:「通山城小,興國州城大,官軍是咸寧的兩倍,我軍怕是難以快速拿下,一旦沒有拿下,官軍騎兵突到,我軍就被動了,即便是拿下了,但萍鄉袁州的馬士英沒有動,我們處身武昌周圍,仍然是在官軍的大包圍圈之中,想要殺一個回馬槍的計畫,怕是很難成功。」

「江西大的很,未必一定要去萍鄉和袁州。」孫可望道。

「江西三面環山,一面臨江,地形低洼,宛如是一個口袋,我義軍一旦進入,江西本地、九江安慶的官軍,隆武的親率,加上袁州的馬士英,官軍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就將我義軍四面而圍,到時,我義軍怕是很難突圍,就兵法雲,江西其實是一個死地,除非是不得已,我義軍最好還是不要陷入江西。」李定國道。

「去監利洪湖就好嗎?」孫可望皺著眉頭,冷笑:「不說如何籌集過江的船隻,就算是過江了,官軍同樣會四面而來,那裡可沒有大山,我們這萬餘人如何隱藏?這太冒險了,一個不慎,就會全軍覆沒!」

「所以要快。」李定國望著張獻忠:「隆武從西面來,馬士英在南,東面為江西,北面是九江和安慶兵,亦非可以輕易突破,兒子的意思,我軍兵分兩路,一路為疑兵,照原計畫,大張旗鼓的向武昌進發,震動隆武,令他不得不調集兵馬,馳援武昌;而我義軍真正的主力,則偃旗息鼓,急行軍殺向西南方向的嘉魚縣。嘉魚、赤壁一代多漁民,沿江船隻眾多,只要我軍夠快,官軍一定來不及收繳,我們奪的船隻,迅速過江,跳出包圍圈,然後往洪湖、監利一帶行軍。」

「這一來,無論四面的隆武還是南面的馬士英,一時都難以追上我們。」

「前些年,藺養成他們曾經在洪湖一帶落草為寇,現在他們雖然去了,但我義軍中仍有他們的舊部,對洪湖監利一帶的地形地勢比較熟悉,可為我義軍的嚮導。洪湖富饒,魚米眾多,我義軍可以在洪湖一帶募到足夠的糧草,然後迅速發兵西進,在朝廷大兵圍剿之前,拿下兩百里不到的荊州府。」

「荊州雖然是大府,但守軍不多,這麼多年也沒有經過歷練,但是我義軍謀劃得當,動作迅速,拿下荊州府不成任何問題。」

「只要拿下拿下荊州,我義軍面對的局面就會豁然開朗,不但可以獲得錢糧和兵馬,此前一直打不開的入川之路,也有可能實現!」

荊州,雖然在明末沒有什麼角色,但卻三國時期,卻是牽動天下的所在,奪了荊州,進可以北上伐魏,退可以西撤入川,另外還威懾東吳,不誇張的講,三國時的荊州,乃是天下樞紐,不論魏蜀吳,都是非奪到手不可,不然誰也睡不踏實。

現在雖然不比明末,但如果能攻陷荊州,那麼,入川之路,就有了極大的可能。

所謂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未治,四川地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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