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 河套之策

程九伯吃驚不已,不禁為剛才的事情後怕,但想到賞金,他卻是又高興了起來,於是喚過正看著三匹大馬、呵呵傻笑的外甥,囑咐其帶著兩匹馬回家等著,他則其牽著第三匹馬,馱了屍體去李老爺那裡走一趟,說不定真能得到賞銀。

此時,不但是雨停了,天色也漸漸花開了,天邊露出了太陽,甥舅兩人商議完畢,正要分手,就看見山道之上忽然來了十幾個人,手裡都拿著刀槍,正是堡子里的鄉勇,近前一問,才知道他們是追捕三個逃跑的匪賊,順著馬蹄印,一路追到了這裡。

「都帶走。流賊的馬,豈是你們能有的?」

見程九伯奪了馬,還殺了人,搶了自己的功,鄉勇頭目並不太樂意。

戰利品被奪走,程九伯甥舅兩人都是不滿,但他們卻不敢不從,兩人一肚子牢騷,牽了戰馬,跟著十幾個鄉勇返回堡子。

就在程九伯和鄉勇談話之時,他們誰也沒有發現,就在不遠處的山坡上,有兩個人正驚恐的看著他們,以及戰馬上的那一具屍體……

正是李自成身邊的那兩個親兵。

原來,雨停之後,兩人餓的實在不行,正看見不遠處的地方好像有一處果園,於是便商量著去摘些果子來,又見闖王睡的正熟,兩人不敢打攪,於是就悄悄離去,想著很快就可以返回,不想園子里並沒有多少果子,兩人浪費了不少時間,好不容易才採到了一小袋果子,兩人不敢久留,急急返回,不想剛回到這片山坡,就看見草屋前站滿了人,而最讓人驚駭的是,穿著灰色箭袍的闖王,竟然伏在馬上,一動不動,儼然已經是死去了。

兩個親兵驚駭,不敢相信,但對方人多,他們也不敢現身,只能在後面悄悄跟隨。

山道泥濘,行走極為不便,馱著李自成屍體的那匹踉蹌了一下,將「李自成」摔了下來,後面的兩個鄉勇將「李自成」抬起來,麻袋一樣的又搭到了馬背上。

到這時,兩個親兵再無懷疑。

「闖王死了,死了~~」

兩個人不再跟隨,大哭離去,他們要去找李過李雙喜,以為李自成報仇。

……

新興堡的李老爺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當見了李自成那件褪色的灰色箭袍,年紀相仿,尤其是獨眼龍之後,他心臟就怦怦跳,心知自己極有可能逮到了一條超級大魚,於是派人快馬通知官府。

追剿李自成的官軍就在附近不遠,得到消息之後,他們迅速向新興堡靠近,第二日下午,就有一支百人的官兵趕到了新興堡,見到屍體,有認識李自成的官軍立刻就叫了起來:「是闖賊,真是闖賊啊~~」

很快,更多的官軍趕到,李自成的屍體,隨即被送到秦兵大營,交給三邊總督孫傳庭親自檢視。

「果然是闖賊!」

孫傳庭表面平靜,但眼睛裡的激動卻是藏不住。自崇禎十五年出獄,再次練兵剿匪,一晃三年過去了,其間為了籌餉練兵,他和陝西官紳的關係急劇惡化,幸虧有朝廷和當時還是太子的隆武帝的鼎力支援,不然怕是練兵不成,十六年之後,李自成吸取開封之戰的教訓,變的極其狡猾和善於流竄,孫傳庭苦心布局,小心圍剿,好幾次都要捉到李自成了,但最後卻被李自成逃脫,今日,李自成終於是惡貫滿盈了。

陝西,終於可以平靜了。

「快,快上報聖天子!」

……

孫傳庭在陝西再一次擊潰李自成,李自成逃竄中被兩個農民擊殺的塘報,令隆武帝和隨行的群臣都是激動不已,眾人山呼跪拜,向隆武帝恭賀,朱慈烺微笑而立,心情舒暢無比,雖然開封之戰後,他就知道,李自成之勢,已經是一去不復返了,除非是再有大的天災人禍,否則李自成的覆滅不過就是時間問題,因此,後續的兩年里,除了強力支持孫傳庭,對於陝西剿匪局勢,他從來也沒有擔心和過多思考過。

但是,當李自成身死的消息傳來後,朱慈烺心中卻還是忍不住的湧起了巨大的激動,不唯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也不唯李自成的死,意味著陝西匪亂即將平息,更是因為,李自成的死,意味著一個大時代的結束,從此之後,匪亂叢生,內訌不斷,消耗民力的事情,將不會再在大明發生。

「闖賊死了,死的好啊。」

「不枉朝廷在秦兵身上用了那麼多的錢糧,孫白谷,總算有所交代。」

「陝西平了,中原終於可以安定了。」

群臣興奮的議論,一個個都是喜笑顏開。

當然了,李自成雖然死了,但其部下卻並沒有放下武器,投降朝廷,據孫傳統的奏報,在官軍的四面圍剿之下,李過李雙喜等人走投無路,最後率領殘匪千餘人,越出長城,往河套蒙古草原跑去了。

是否追擊,孫傳庭自己不敢決定,上疏朝廷。

為什麼不敢決定?因為大明大軍如果追出長城,那就會和盤踞河套地區的鄂爾多斯蒙古部發生衝突,在遼東戰事和湖廣戰事之下,是否再要和鄂爾多斯蒙古發出對抗,需要大明朝廷通盤考慮,不是三邊總督自己就可以決定的。

同時,河套是大明軍政的一個禁忌,孫傳庭深知其理,因此不敢輕易決定,非是上疏朝廷不可。

「河套?」

聽到這兩個字,朱慈烺心中頗為感慨。

有明一帶,大明戰馬極度缺乏,原因就是缺少牧馬場,但其實最初之時,大明並非沒有養馬之地,這個養馬地就是河套。

何為河套?

是指河流彎曲成大半個圏的河道,亦指這樣的河道圍著的地方,這裡單指黃河河套,也就是寧夏一代。

黃河自青海東來,遇到賀蘭山阻擋折向正北,又遇到陰山折向東,再順著呂梁山脈向南奔流,在此形成一個大彎曲,故名「河套」,由於黃河水的滋潤,河套自古就是水草豐美的平原,水網密布,可耕可牧,素有『塞北江南』之稱。

這樣的地方,自古就是良好的牧馬場。戰國時,趙武靈王向北開拓,在此地設立雲中郡,為趙國產出戰馬。趙國滅亡後,河套落入匈奴之手,其後漢武帝命衛青收復河套,在此設朔方、五原、西河三郡,也正是因為有河套這個養馬地,漢帝國才能在和匈奴的征戰中,源源不斷的產出戰馬,以立於不敗之地。

明初,大明北逐蒙古,再一次收復了河套,只可惜,成祖之後,大明放鬆了對塞外的經營,蒙古人鄂爾多斯部逐漸南侵,又一次佔據了河套平原,從此大明就徹底了失去了這一最好的牧馬場,以後的百年間,大明戰馬產出困難,在和建虜的交手中,屢屢落入下風,甚至最終滅國,某種意義上講,失去河套馬場,沒有源源不斷的戰馬供應,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蒙古人佔據河套之後,以河套為跳板,南下延綏,東進大同,對大明不停的進行騷擾。

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明總督三邊侍郎曾銑力主收復河套,期間修築大同西路、宣府東路邊牆,主動出擊河套,大敗俺答部。並上疏《請復河套疏》,得到內閣首輔夏言的支持。

但此時權臣嚴嵩為打擊政敵夏言,稱收復河套會「輕啟邊釁」,同時勾結敗將仇鸞,誣告曾銑對俺答實敗未勝,剋扣軍餉,賄賂夏言以求加官晉爵。後為嚴嵩勾連誅殺。自此,明朝內部「無敢再言邊事者」,河套遂成為禁忌,河套完全落入蒙古諸部的手中,大明縮於城牆之內,邊患愈加嚴重。

後世里有人說,如果當然是大明朝廷能夠採納曾銑之策,一舉收復河套,其後百年的歷史,必然會改變,大明在和建虜蒙古做戰時,就不會因為戰馬處於下風,河套不但是一場天然的好牧場,而且因為黃河水的灌溉,周圍田地極為肥沃,是為塞上江南,養民百萬不成問題,但使寧夏河套在大明手中,明末民亂時,不但可以向朝廷輸送戰馬和糧草,更可以吸納邊民,減輕朝廷的負擔。

可惜啊,奸臣誤國,害死了夏言和曾銑。

嚴嵩之罪,嘉靖之庸,禍害百年,該死!

身為穿越者,前世里朱慈烺就對真正的大明名相夏言敬仰不已,對提出《請復河套疏》的曾銑亦是欽佩,只不過穿越而來,正是大明危局,國力疲憊,應付建虜和流賊已經是力不從心之時,所以朱慈烺一直都沒有將「收復河套」的想法擺上案頭。

今日,李過李雙喜帶著殘兵,逃出長城,進入河套草原,加上李自成已死。陝西全境的賊亂已平,而經過三年的淬鍊,孫傳庭麾下秦兵的戰力,已經得到了極大的鍛煉,遼東建虜也已經失去了強力摧殘大明,肆意入塞的能力,雙方實力進入平衡期。

或許,收復河套之策,該是擺上案頭了。

「追當然是要追的,但不可急追,更不是現在就追。先觀望一段吧。」

「程九伯金二狗,包括當日追擊的鄉勇,都要重賞。若非他們盡責,闖賊說不定就又逃了。」

「說到河套,朕首先想到的就是曾銑的《請復河套疏》」

對孫傳庭的奏疏,朱慈烺硃筆親回,又寫到:「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