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大膽計畫

不過漸漸的,左夢庚卻也意識到,只靠左營的兵馬,未必就能保證安全,因為一旦李自成張獻忠都被剿滅了,隆武帝騰出手來,孫傳庭和馬士英合兵一起,分別從東西攻來,困守襄陽的他,終究是免不了兵敗身死的下場的。意識到這一點之吼,他一咬牙,派人劫了孫傳庭的軍糧,試圖打亂陝西的剿匪節奏,這些日子他每日和岳父王世忠密議,想的就是如何能在不激怒朝廷的情況下,暗地裡拉張獻忠一把?

只要張獻忠在,李自成不滅,隆武帝就絕不敢動他。

「我左營修整的已經差不多了,向朝廷請命,出兵剿滅張獻忠。但是到了戰場上,我們自有辦法和張獻忠呼應!」王世忠獻策。

左夢庚同意了,請戰的奏疏也早就送了上去,但朝廷卻沒有同意,而是要他們繼續在襄陽修整。

左夢庚心知,朝廷對他已經加大防備了。

承天的劉肇基,隨州的牛成虎一直駐兵不動,不論馬士英剿匪多麼緊急,都不曾移動過,顯然就是朝廷為他們作亂而預備的,劉肇基和牛成虎的兵,就像是兩把尖刀,時時指向襄陽,但是他左營有所動作,立刻就會插過來。

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左夢庚一直在團團轉,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但始終難以做出決斷。

而在應付朝廷之外,在左營內部,左夢庚也漸漸感覺有點控制不住了,自從王汝成和李國英得了朝廷的任命,北上為保定總兵和通州副將之後,左營的人心就開始浮動,加上朝廷「撬牆角」的動作,始終都沒有停下,襄陽周邊各級官員,不住的向左營將領「拋媚眼」,左夢庚雖然知曉,但卻無法控制,這也是他派人殺死王行檢的一個原因。

因為在各個官員之中,身為襄陽知府的王行檢最為積極,每次和他左營將領的見面,都會慷慨陳詞,從國家大義說到個人榮恥,雖然未必能說動左營眾將,但影響卻極壞,因此,左夢庚非殺他不可。

但殺了王行檢的後遺症也是非常明顯的,王行檢被害的當天,左營副將,一直以來,盡心輔佐他的馬士秀就衝進他的帥府,大聲質問,王行檢被害,是不是他派人乾的?

左夢庚心中惱怒,只覺得你馬士秀流賊出身,若非我父收留和提攜,你焉能有今日?現在你竟然敢當面質問我,實在是忘恩負義?

但左夢庚表面卻不敢發作,只能指天對地的發誓——因為馬士秀現在在左營之中頗有威望,如果沒有了馬士秀的幫助,他想要控制左營的難度會成倍增加。

馬士秀將信將疑的走了。

等馬士秀走後,左夢庚大發雷霆,說找機會一定要殺了馬士秀,岳父王世忠好不容易才勸住他。

——馬士秀不但不能殺,反而得加大籠絡,唯有如此,左夢庚才有可能在控制左營的同時,繼而有下一步行動的可能。

「隆武不讓我左營去剿匪,劉肇基和牛成虎又盯著我們,時間一久,等到李自成和張獻忠被剿滅,我左營就大禍臨頭了……」

憤怒到最後,左夢庚忽然又膽怯的哭泣了起來。

「不如……交出兵權,向朝廷請罪,說不得隆武不會降以重刑。」王世忠忽然道。

左夢庚驚恐的抬起頭,吼道:「不,絕不能,隆武不會放過我,一定會殺了我,我是絕不會向他低頭的!」

王世忠嘆口氣,滿臉愁容地說道:「現在劉肇基的京營在承天府,牛成虎的秦兵在隨州,從東南兩個方向鉗制我們,西面更有孫傳庭的秦兵主力,我左營被困在襄陽,動彈不得,雖然這半年以來,我們一直在加固城防,還鑄了新炮,可一旦朝廷下定決心,大兵雲集,四面而來,到最後,我們就只剩下坐困孤城的最後一條路了。」

「固守就固守,想要我的命,沒那麼容易~~」左夢庚吼。

王世忠苦笑:「可襄陽無糧,守不了多長時間的,各營將領更是心思不一,到最後,不是被朝廷攻破襄陽,就是左營將領割下少帥你的腦袋,向朝廷請功。」

想到那恐怖的結局,左夢庚眼露驚恐,但還是咬牙:「沒那麼容易,誰敢叛變,我就殺了誰!」

王世忠望著左夢庚:「少帥,其實還有一條路。」

「什麼?」左夢庚精神一振。

王世忠卻猶豫:「此策不同一般,我說出來,少帥切莫生氣。」

「不生氣不生氣,但是能救我左營,什麼事情我都願意嘗試。」左夢庚連連點頭。

「我們棄了襄陽,去河南。」王世忠一字一句。

「河南?」左夢庚驚訝。

「河南再轉往山東。」王世忠繼續。

左夢庚更驚,他不明白岳父在說什麼?

「從山東到登萊,就可以坐船出海了。」王世忠最後道。

左夢庚並不笨,聽到此,他立刻就明白了,王世忠是要他學孔有德,從登萊出海,投降建虜!

「你!」

左夢庚驚的臉色漲紅,騰的一下就跳了起來,眼睛裡透出殺氣。

雖然他驚恐死亡,不願放下兵權,歸順朝廷,但這並不表示,他內心裡有投降建虜的想法,他父左良玉出身遼西,曾經和建虜血戰,骨子裡,他將女真建虜當成是異族和敵人,雖然他知道岳父王世忠是海西女真人,但這並不意味他對女真建虜的看法有所改變,現在王世忠居然要他放棄襄陽,轉到河南山東,跨海投靠建虜,這實在是令他驚駭。

「少帥不必用這種眼光看著我。」王世忠面色嚴肅:「我可以向少帥發誓,我絕對沒有和女真建虜聯絡過,更沒有奉了他們的命令,若有一句虛假,願遭天打五雷轟!」

左夢庚眼睛裡的殺氣,這才漸漸退去。

王世忠暗暗鬆口氣,再道:「少帥,蒲圻之罪,絕不是可以輕易消抹的,留在大明一天,少帥你就提心弔膽一天,倒不如一了百了。孔有德尚可喜等人當年不過就是副將,投靠女真,都能得到王爵,何況少帥乎?」

「這是我想了很久,翻來覆去,唯一一條能解救左營之策,少帥願意用就用,不願意用,只當我沒說。」王世忠嘆。

左夢庚咬著牙,瞪著眼,狠狠瞪著王世忠。

王世忠不迴避,表情平靜的回望。

終於,左夢庚頹然坐下,垂頭喪氣地說道:「這計畫不可能實現的,就算我想去,眾將也不會跟隨的。」

「不由他們不跟隨,少帥你可以假借朝廷的命令,說河南有流賊,調我們去河南平賊。等兵馬離開襄陽,進到河南,就由不得他們了,就如當年孔有德,難道孔有德軍中,人人都願意渡海去投勞女真嗎?未必,只是時事使然,為了保命,他們不得不跟隨罷了。」王世忠道。

「河南山東登萊,都有朝廷兵。」左夢庚道。

「不足為慮。河南兵本就戰力不強,陳永福又去了密雲,就更是不堪一擊了,山東兵雖然在尤世威的統領下,有所振作,但依然不是我左營的對手,只要我左營快速突進,走郾城、陳州、歸德,直入山東,不給朝廷調集重兵的時間,一路點起烽火,快速行軍,順利抵達登萊,是完全有可能的。」王世忠道。

「登萊太遠了……一旦失敗,我們連退路都沒有。」左夢庚臉色發白。

「置之死地而後生,不管怎樣,都總比守在襄陽等死的好!」王世忠道。

左夢庚卻不能下定決定,猶豫了很久,嘆道:「你下去吧,容我再想。」

……

這一想,就是半個月,左夢庚遲遲難以下定決心,其間,數度召集左營眾將,馬士秀,惠登相,張應祥、徐恩盛、郝效忠、金聲桓、常登、張應元、徐育賢等人商議,言談之中,旁敲側擊,想要確定眾將的心意。不過眾將都不是傻子,面對左夢庚所問,都是裝糊塗。

三月,朝廷欽差,掛都御史的侯恂到了襄陽。專職調查襄陽知府王行檢被害之事。

侯恂是左良玉的貴人和恩人,若非侯恂的提攜,左良玉不過就是一個默默無聞之輩,左良玉在世時,對侯恂極為尊敬,左夢庚雖然不及其父,但對侯恂亦不敢怠慢,不過這並不表示,侯恂可以順利的調查到真相,在襄陽一月,侯恂毫無所獲,左夢庚又看的極緊,不許他和左營將領私下見面,侯恂每日無所事事,朝廷詔令而來,隨即他便離開了。

離開前,侯恂曾經和左夢庚深談一次,言辭誠懇,一再勸誡左夢庚不可做糊塗事,不然其父左良玉的一世英名,就會毀於一旦,更說今上乃是雄主,百年難見,身為臣子,應該跟隨雄主建功立業,而不是反其道行之。

左夢庚表面聽了,心中卻不耐,

侯恂無奈,勞而無功,一臉沮喪的走了。

「時間差不多了。」四月初,王世忠悄悄和左夢庚說道:「現在是四月,海水已開,我等現在從襄陽起兵,快則兩個月,快則三個月,就可以到登萊,其時正是六七月,正是適合坐船跨海的時間,即便有所延誤,我們八九月到登萊,也不妨礙過海。如果再猶豫,等到十一二月,我們就是到了登萊,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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