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孤注一擲

……

明軍大陣。

隆武帝站在陣中,親自迎接歸來的浴血將士。

王允成戰袍染紅,身邊的一千餘個兄弟,只剩下一百人不到了,見到隆武帝,他雙目通紅,跪在地上大哭:「臣敗了,臣無能,臣愧對陛下啊~~」

朱慈烺上前兩步,雙手抓住他的臂膀,將他托扶起來,望著他的眼,鄭重說道:「不,卿沒有敗。卿突入敵陣,攪亂了蒙古人對我軍的騷擾,成功掩護我軍完成了布陣,又冒著箭雨,鐵騎直進,直插蒙古人的腹心,壯了我大明的軍威,膽氣可沖日月。在朕看來,卿不是敗,而是勝了啊!」

「陛下……」

王允成這一下是真的哭了出來,他誇下海口,自稱能勝,不想卻陷在重圍中,若非周遇吉營救,他說不定已經死在陣中了,此時面對隆武帝,不免慚愧,但想不到隆武帝不但不以為意,反而還溫言安慰,他如何能不感動?

「今日陣中不說,戰罷之後,朕必為王卿和周卿寫功!」朱慈烺道。

周遇吉也拜謝。

這時,喊殺聲中,腳步急促,李來亨急急來報:「陛下,阿濟格率建虜白甲兵,從山上衝下來,向玉田兵殺去了!」

眾人都驚。

交戰這麼多年,所有人都知道,建虜白甲兵的戰力,可不是蒙古人可比,他們最擅長的並不是馬上騎射,而是步兵結陣、重甲衝鋒,現在東面戰況陷入焦灼,玉田兵和浩齊特右旗的蒙古兵殺的難解難分,勝敗幾乎就是一瞬,在這關鍵時刻,阿濟格率領建虜白甲兵從山上衝下來,加入戰團,以他們最拿手的重甲步兵向玉田兵發動衝擊,不知道劉耀仁能不能擋住呢?

眾人緊張,朱慈烺面色也是凝重,口中道:「阿濟格黔驢技窮,這是要激勵士氣,親自下場了啊。命令徐文朴部,急速向玉田兵靠近,三千營從側方出擊,給劉耀仁以支援!」

「是!」

朱慈烺從腰中掏出一塊懷錶,目光望向來時的方向,說道:「神機營應該不遠了。」

話音不落,就看見有一騎急急奔來,不等臨近,就舉手高聲稟報:「稟陛下~~~神機營到了~~」

「太好了!」

眾人都是大喜。

蒙古兵多是騎,大明多是步,沒有火炮相助,只靠這麼死拼,很難奪取戰場的主動,但如果有火炮就不同了,大明步兵為陣,掩護火炮向前,對蒙古騎兵一陣亂轟,蒙古騎兵必然膽寒撤退,而他們能撤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背後的連綿大山,而山道難行,他們要想逃命,非的扔下戰馬,用雙手雙腳翻越不可——沒有了馬匹的蒙古人,就不再是蒙古人,以明軍現在的兵力和實力,可以將他們全部聚而殲之。

如果蒙古人不想棄馬翻山,那就只能頂著大明的遂發鳥銃和長槍方陣,拚死往上衝鋒了,而這,是大明更願意看到的,火炮,鳥銃,長槍,三重護衛之下,這渤海所山下,必將成為張家口塞外四旗的血肉絞盤!

……

東路。

羅額爾德尼督促部下,連續猛攻,如山如海,但在明軍嚴密的陣型和頑強的抵抗之下,他浩齊特右旗損失慘重,一千蒙古騎兵衝上來,等到撤回來,連五百人也不到了,明軍犀利的燧發槍和那一枚枚從天而降的手炸雷,是他浩齊特右旗的噩夢,眼見一個個「浩齊特勇士」倒下,羅額爾德尼心在淌血,但他沒有其他選擇,只能硬著頭皮,命令部眾繼續猛衝。

東面戰事乃是今日大戰的關鍵,如果他能擊破玉田兵,明軍動搖,那「蒙古四旗」就可以反敗為勝,反之,他們必敗。

為了破陣,羅額爾德尼想出了各種辦法,令騎兵下馬,前面兩排舉著大盾,後面三到四排,全部都是弓箭手,對著明軍方陣不停的傾射箭雨,又選出重甲勇士,手持重器,在弓箭的掩護之下,直衝到明軍陣前,至於蒙古人最擅長的繞後攻擊,反覆突襲,他更是用了一遍又一遍。

但依然不能突破玉田兵的防禦。

雖然在蒙古人的箭雨和猛衝之下,玉田兵死傷頗多,陣型幾度動搖,但最後都守住了,其間,李國英的騎兵再一次衝出,和蒙古人血戰。

「王爺,不能再這麼打了,明人的火器太犀利,再打下去,我浩齊特右旗的男人就都要死光了啊~~」

當又一批的浩齊特右旗的蒙古騎兵被玉田兵殺退,屍體鋪滿原野之時,站在羅額爾德尼身後的一個蒙古老將,忍不住勸誡。

他叫鄂齊爾,是羅額爾德尼的老家人,也是羅額爾德尼學習騎射的師傅,以

睿智而著稱。

羅額爾德尼咬牙:「不戰不行,英親王盯著我們呢。我們苦,玉田兵更苦,現在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後了!」

鄂齊爾卻苦笑搖頭:「王爺錯了,明軍主力還沒有動呢,他們一定會持續不斷的支援玉田兵,時間越長,我們的勝算就越低。再者,就算擊潰了玉田兵又有何用?除了為阿濟格增彩,我浩齊特右旗又能分到多少好處呢?浩齊特右旗的人都死絕了,阿濟格能為我們補充一人嗎?草原之上,可是實力為主啊~~~」

羅額爾德尼默然了一下,緩緩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今日不擊潰玉田兵,我浩齊特右旗就沒有生路,我們不是在為別人,是在為自己而戰。所以你不必說了。」

「王爺……」鄂齊爾正要再勸,忽然聽見身後歡呼聲大起,從哈刺慎左旗到他浩齊特右旗,所有蒙古兵都在舉刀大喊,士氣忽然大振,羅額爾德尼回頭一望,也是大喜:「英親王來了~~~」

「噠噠噠噠~~」

穿著各式盔甲和皮袍的蒙古騎兵向兩邊閃開,阿濟格率領八佰建虜白甲兵,尖盔紅纓,兩重鐵甲,手持各種兵器,滾滾而來。

羅額爾德尼急忙迎接。

「羅額爾德尼!虧你還是蒙古勇士,幾千玉田兵,就讓你裹足不前,你實在是太讓本王失望了!」

阿濟格賓士而來,瞪著眼珠,劈頭蓋臉的對著羅額爾德尼就是一頓呵斥,一點都不給面子。

羅額爾德尼低頭不語。

鄂齊爾和浩齊特右旗將領的臉上都露出忿然之色。

阿濟格當然不會注意像鄂齊爾這樣的小角色,他馬鞭向前一指,喝道:「現在本王親自指揮,羅額爾德尼,你浩齊特右旗的勇士全部上馬,一個不留,聽本王命令,一齊衝到明軍五十步之處,一人射三支箭,射不完三箭,誰也不許回來!」

聽到此,羅額爾德尼臉色微微發白。

五十步,已經完全是明軍鳥銃的射程,衝到五十步,豈非是變成了明人的活靶子?

其實,阿濟格的戰術意思是,像羅額爾德尼現在這樣,一次派一批,使用添油戰術往上攻,難以對明軍形成壓制,倒不如全部撲上來,拼著傷亡,一次性的將箭雨全部傾射過去,明軍鳥銃有限,面對全部上撲的蒙古人,只能選擇性的射擊,那一來,必然有更多的弓箭落入明軍陣中,也就能給明軍造成更大的傷亡。

只要弓箭射亂明軍,建虜白甲兵再一鼓作氣,就可以擊破明軍的大陣。

阿濟格傲氣,他心中戰術雖然十分清楚,但卻不肯和羅額爾德尼細說。

為什麼是五十步?因為五十步才是弓箭威力的最大發揮。

當然了,在鳥銃齊射之下,又是五十步的近距離,浩齊特右旗的損失,必然會很大,但阿濟格才不管呢,他要的只是勝利。

阿濟格轉頭又對身邊的一個副都統:「綽書泰,你率五百滿洲勇士列陣,跟在浩齊特右旗之後,待他們射完,立刻對明人發動突擊,剩下三百,跟隨本王,但是綽書泰破陣,立刻衝殺過去!」

「嗻!」

綽書泰大聲答應,他是兩白旗的悍將,長的健壯雄偉,天生蠻力,是阿濟格最為倚仗的心腹。

阿濟格命令以下,雖然羅額爾德尼有所不情願,鄂齊爾更是不忿,悄悄向羅額爾德尼諫言,但被羅額爾德尼搖手阻止了,於是號角嗚嗚,浩齊特右旗開始整隊,準備照阿濟格的命令,以死士的姿態,聚集人馬,向玉田兵傾射箭雨。

——雖然明著沒有人反對,但面對明軍犀利的燧發槍,想到五十步之時,那血肉橫飛,難以回歸的慘烈,蒙古人的臉上還是都露出了畏懼之色,原本應該很快就完成的列陣,卻耗費了兩倍的時間也還沒有完成。

阿濟格又要發怒。

正在這時,他身體一震,耳朵里忽然聽到西南方陣,一連傳來三聲巨大的聲響。

「砰!砰!砰!」

阿濟格立刻聽出,那是明軍的火炮。

雖然不比紅夷大炮發射之時的震動天地,兩耳欲聾,但此炮聲的穿透力在混亂的戰場上卻也是清晰可聞。

阿濟格本能的扭頭看過去,只見西南方向,有白色的硝煙在明軍陣中升騰而起,在明軍主力對面,蒙古人的軍旗正在晃動——那是哈刺慎蒙古,阿濟格交給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騷擾牽制明軍主力,不使明軍救援玉田兵,但現在看來,當明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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